第97章

這一部分,杜瓦爾先生說的十分含蓄和含糊。

他在信件中暗示她,如果她願意,他們可以見一面——

言下之意,他們是可以見面再議此事。

興許是防止留下一些紙質的言語上面的把柄,阿黛爾也能夠理解。

他們的這位奧爾良國王,能夠從波旁的正統保皇派、拿破侖皇帝一派、共和制一派等政黨派系爭奪當中,鉆營出來,成功以奧爾良大公的身份繼承法蘭西的王位,可見他確實有過人之處。

他的存在調和了保守派、激進派等的矛盾,不論是新舊貴族之間的紛爭,還是改革與否的爭論,在有一些內憂外患、譬如隔了海峽那邊英國的窺探,一定程度上,他的皇位就是在這麽艱難的環境中勉強保存。

雖然他的王朝時間並不長,但也不算短的。

比起大革命時候那些一個接一個被砍掉了腦袋、絞斷了脖頸的派系人員,想想斐揚派、吉倫特派、雅各賓派、阿貝爾派那些政黨人員的結局,再想想上一位被推翻了統治的波旁末代的國王、王後……

至少相比較而言,阿黛爾印象裏,這位奧爾良國王的最後境遇——

二月革命之後好歹還留了一條命,逃去了英國不至於淪落到屍骨無存的地步。

阿黛爾的心態頓時就平和了不少,雖然這麽說似乎有那麽一點幸災樂禍,但這位國王的統治期確實沒有剩下很多了,而他在位期間,也並沒有多麽值得被歷史銘記的矚目成績。

他不過是代表了新興而起的資產階級的利益,在波旁的正統派和激進的共和黨人被壓制住的同時,又讓自己在立憲派裏保持一個相對的平衡,然後自保。

“所以,您不願意為我多解釋一番嗎?”

阿黛爾抱著杜瓦爾先生不肯放開。

他臉上露出一點帶著甜蜜的無奈來。

杜瓦爾先生當日收到阿黛爾的回信,隔日就來到了白露莊園,在花園裏和他可愛的未婚妻見面。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是很想管大家見他到裘拉第莊園來會不會有什麽想法了。

老實說,巴利家的舉措也已經讓他十分反感,而他從來都不是那麽順從性格的一個人。

“放心。”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讓她安心。

阿黛爾對國王的權利等並不算了解,僅有的一點知識還是從書本和影視劇中看來的。

她活在一個自由平等博愛的共和國時代裏,作為資本主義出身的上流社會小姐,她更是無需為什麽政治等問題擔心,只需要享受家族的庇護和足夠多的金錢帶來的影響力。

對於國王的權力,她的概念非常模糊。

她當然知道這位七月王朝的統治者路易·菲利普國王並不會是如同後世英國王室那般的君主立憲吉祥物,但她也說不清楚,他是不是像是中世紀或是稍後一段時間的統治者,有那種隨意讓人砍頭沒命的權柄。

又或者說,她只是不知道,這位國王有沒有隨意處置杜瓦爾先生這樣的不算很小的政府官員的權力。

杜瓦爾先生是巴黎的總稅務官。

這個職位不算小,同時也有實權,雖然比起內閣大臣那種財政部部長或是內閣首相這樣的,肯定有所不如,但一定要說,這個職位在巴黎或是全法蘭西境內也算是能夠橫著走的。

“不,不會。”杜瓦爾先生笑了,阿黛爾的擔憂放在明面,他十分溫和地開口解釋,並沒有因為她是個不懂此方面的姑娘就不願說明。

“怎麽說呢,如今的政局比較混亂,也比較復雜,比起這位國王剛剛繼位的時候,還要更加……奇怪一點。”

“如果說當初的爭鬥是放在明面的,是毫無疑問的各個黨派爭權奪位又對國家體制做出探討的時候,現在……我們的這位國王並沒有才能在執政的期間把矛盾解決,不僅沒有能夠解決,若說是緩和也沒有,不過是強行壓了下來。”

“現在更多的是呈現一種暗流湧動的狀態,而我……剛剛好暫時能夠在其中找到一些棲身的機會,有許多人也想像我一樣行事,可惜能夠真正保持中立又獲得機會的人是不多的,這種能力也很遺憾阿爾芒沒有得到,他和波恩·巴利先生一樣是不足以混跡在政壇的人。”

“我是中立派的共和黨人……在國王支持者的黨派裏面,有運動派的一方,也有保守派的,一左一右,一個主張改革一個主張穩固不動,之前國王通過兩邊壓制權衡,來控制局面,但因為最近有一些……因為拿破侖國王的子嗣年紀漸長,於是這一派系的人動作大了一些,平衡也被打破了。”

“我的任職其實是多個黨派爭鬥之後的結果,我能到這個位置,就是因為大家看中了我這個中立的立場。”杜瓦爾先生這樣一說,阿黛爾似乎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