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浮光雪(1)

“今天也太冷了,明天說不定得下雪。”佟承望下班回家,對著手心呵了呵氣,邊換鞋邊問:“辛辛放學了沒有?”

正在廚房燒菜的辛灩探出腦袋,瞥了眼墻上的時鐘,“還沒回呢。老佟,你給斯年打個電話,看他順不順路去接一下妹妹。”

佟承望剛拿出手機,佟辛就回來了。

小身板被風吹得沒緩過勁兒,她打了個寒顫,舌頭都捋不直。半晌,才呼的一聲大喘氣,“好冷啊!”

辛灩又探了探頭,“你給哥哥打電話,問問他還要多久回家。”

佟辛把書包送回臥室,“放學的時候我已經打過了,哥說要加班,晚上不回來吃飯。”

辛灩“哦”了聲,繼續燒菜。佟承望打開電視,調到新聞頻道。佟辛杵在沙發旁,跟著一塊兒聽了幾分鐘。

一條上海女學生跳樓自殺案播完後,又播沿海某地發現了一座大金礦。

佟承望樂了,“這個鎮我去過,年前出差考察,就是這個地方。”

佟辛擡頭看了一眼電視,對這個地名有點印象。七月份的時候吧,爸爸還帶了當地特產,一箱子帶魚。結果回來都臭了,被媽媽念叨了好久,“真不會買東西,下次就什麽都別帶了,浪費麽這不是。”

佟承望撓了撓鬢角,自言自語地說:“哎,又好心辦壞事兒了。”

佟辛爸爸是漢蘭大學的地質系教授,做事有板有眼的,直男不分年齡。佟辛媽媽是清禮市人民醫院的婦科主任,從醫幾十年,手術做得太多,手落下舊疾,最近愈發嚴重,便萌生了內退的想法,估摸就是這一兩年的事。

“吃點兒魚。”辛灩給佟辛夾菜。

佟辛嘗了一口,“好吃。給哥留了嗎?”

“留了半條。”辛灩把最嫩的肚皮分兩半,一半給閨女,一半給老伴兒。

佟承望問:“下周月考了吧?”

“嗯。”

“別有壓力。”

“好。”佟辛應聲。

佟承望贊不絕口,“欸!這魚不錯。”

辛灩悅色滿臉,“也不看看誰做的。”

佟辛低下頭,抿嘴輕輕笑。電視裏的新聞播報在繼續,餐桌上,偶爾碗筷碰撞聲。屋裏暖和,花架上的綠植生長茂盛。

“對了。”佟承望說:“下班的時候,我瞧見隔壁亮著燈。老李一家子搬回來了?”

辛灩想起來了:“沒回,租出去的。”

“喲,那是有新鄰居了。”佟承望就著話題多問了兩句:“鄰居長什麽樣啊?”

“沒看清楚,反正挺年輕。”辛灩今天輪休,買菜經過時遠遠看到一個身影。個兒高,站得直,沒看到正面。

他們這小區原是單位福利房,戶型大,地處市中心,幾所學校環繞,這幾年房價水漲船高,一直是香饃饃。隔壁老李前年舉家移民,房子便閑置,中途有過好幾撥人來打聽是否出售,最後都沒談妥。

佟辛吃完飯回臥室做作業。手機上,鞠年年彈消息:“求救啊辛辛!這道題我不會解!”

佟辛一看,給她回去電話,“老師今天講了兩遍這種題型的解答思路,你沒聽課嗎?”

鞠年年:“TVT,佟老師我錯了。”

佟辛嘆了口氣,“知錯了吧。”

“嗯嗯!”

“好的,拜拜。”佟辛掛斷電話。

“?”

一小時後,佟辛還是給她發了一份詳盡的解題思路,她的字跡清晰秀麗,聲音婉婉。鞠年年感激涕零:“從現在起,我日日焚香求菩薩保佑佟辛同學能考上清華。”

佟辛:“我不報清華,我考北大。”

鞠年年:“……”

佟辛做習題到十一點,白墻壁映出她伏案的身影。佟辛伸了個懶腰,去廚房倒水喝。爸媽已經睡下,哥哥的房間床鋪整潔,看來又是夜班。

第二天是周六,佟辛依舊六點起,早讀完英語才出臥室。辛灩已經在做早餐了,打了豆漿,煎鍋裏是南瓜餅,桌上還有一個餐盒。

“辛辛,待會兒吃完早飯,把這個給新鄰居送去。”辛灩忙活完,端著豆漿走出來。

佟辛知道,媽媽一向熱情待人,給新鄰居送溫暖一點也不奇怪。

九點多,佟辛拎著南瓜餅出門。

兩家雖是獨門獨戶,但離得近,也就十來米的距離。

鄰居家的門沒關,敞開著,裏頭的場景一覽無余。今天天氣大好,久雨初晴,陽光撒了歡似的亮堂。佟辛拿手遮了遮,有點兒刺眼。

“他真這麽說?我離開上海是怕他?”

聞聲,佟辛的腳步一頓。

男人的聲線是清冽的,但不知是煙熏的,還是沒睡好,聽起來帶點兒沙啞,還挺斯文。佟辛對他的好印象維持兩秒——

“我怕他個屁!”

“我一走他又覺得自己能行了是不是?”

“上次揍他不夠狠,再有下次,他兩條腿都得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