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理寺

夜深時分,東宮寂靜無聲,寢殿燈火未滅,紅木的窗牗半敞,幾許寒風吹入進來。

房內正中立著一勁衣男子,他脊背挺拔,腰掛佩刀,正為東宮左率衛魏央。

太子靠著檀椅,神色淡漠,他身著一襲淡金華服,腰系白赤玉佩,桌上斟的茶水正冒著熱氣,杯具旁是昨夜寫的文書。

魏央微低著首,緩緩道:“金喰草,入水後無色無味,中毒者手足酸痛,全身無力,可為廢人。”

“唯南境梁國有過此毒,神似甘遂,又極為稀少,此非尋常太醫認得出來,當日殿下的湯藥裏被放的正是金喰草。”

魏央言罷,書房內變得安靜,他候著座上人的話。

太子端起茶杯輕抿,開口道:“先盯著仁風堂。”

仁風堂作為京城最為繁盛的藥館,百藥齊聚之地,太醫院的各類名貴藥材,多數是由仁風堂進貢,這裏頭是有人動了手腳。

太子放下茶水,修長的手指輕推桌面的上的文書,“交於大理寺少卿,那名采藥的醫士不必留了。”

“是。”魏央應聲,上前接過文書,不經意間瞥見太子頸上一抹曖昧的紅莓,他匆匆斂眸。

房內安靜且冷沉,太子揮手讓其退下,魏央將文書收入衣襟中後,作禮退出書房。

太子弱冠之年,無一名妃嬪侍奉在旁,三個月前,不少權臣覲奏,為延綿皇家子嗣,太子應當早日成家。

於此,聖上欲為皇太子擇選正妃與側妃,由此定下薛武侯嫡女,擇日頒旨。

穆家世子不知從何處聽來風聲,太子於畫舫遊湖之時,暗自前來拜訪,怎知畫舫失火,二人落水。

太子染寒,回宮後召宋太醫診脈,後得錦宓公主聽聞,前來東宮探望,不慎間將藥碗打翻。

這才有了後面的事,為不打草驚蛇,太子‘深中毒症,昏迷不醒’,鬧得盛京城沸沸揚揚的,皇太子選立正妃一事,聖上也無心再提。

此案正是由大理寺少卿裴子謙主審,外界眼裏太子病重之極,實則沒有太子的口諭,關於此案誰也不敢妄動。

魏央扶著腰間佩刀,快步消失在聽雨別院裏。

蛇是沒驚到,是驚了宋家的那只小羽雀。

**

翌日清晨,宋府門前的積雪已被清掃於兩側,張管家招呼著小廝將攜去寺獄的物件擡入馬車,引來不少行人停步多瞧了幾眼,也不知宋家這是什麽動靜。

待到事事備齊,宋家那二小姐從府中緩緩走出,她身披著絨領淺紅鬥篷,青絲卷發襯得膚白似雪,姝色柔媚。

只是略有些萎靡,以絹帕掩唇小小地打哈欠,淚水盈睫,大有楚楚動人的模樣。

宋家出了事,是難為這二小姐走訪操勞,疲累如此。

近來宋意歡皆沒有貪睡,今兒更是早早起來梳妝,府上的事擾著她,她難得歇下。

天氣寒涼,柳薇上前來把粉錦的湯婆子遞在她手裏頭,近來她身子不好,只怕是凍著了。

二人乘上馬車,緩緩離府而去,一路上宋意歡皆靠著車壁假寐,好在雙腿蓋著薄毯,不算是冷的。

昨夜裏宋意歡腰身酸累,柳薇學過幾手推拿,便給她按揉許久,見她身子上的痕跡,柳薇心疼得緊。

大理寺府門高大,紅漆牌匾高掛,一股莊嚴之氣油然而來,身著深藍衣裝的黎術早早在門前候著,身後還有兩名護衛。

見宋府馬車緩緩行來停下,他便行下台階走來。

宋意歡下馬車行了份禮,隨後便跟隨黎術入了大理寺中。

與此同時,遠處,穆奕隨同窗蘇塵行過,不經間瞥見婷婷倩影,他截然停步。

“一會兒,我就這文書審批完,咱們就去碎香樓喝酒……”蘇塵言語著,見他步伐停下,順著穆奕的目光望去,得見那抹倩影。

蘇塵為大理寺丞,穆奕在刑部當差,二人不算同僚,但時常走動一起。

他望著入大理寺內的女子,笑了笑,“這不是穆世子的未婚妻,為了宋家可真是走訪無度呀。”

穆奕微微蹙眉,“大理寺不是嚴令閑雜人等不得見宋初堯嗎,她來這不是白費力氣。”

“那可不。”蘇塵走到他身旁,說道:“昨兒裴子謙下了話,若是宋家二小姐見宋初堯便放行一次。”

“原來如此。”穆奕收回目光,重新邁開步伐。

蘇塵跟在他身後,笑道:“人言道宋家二小姐容貌不俗,氣質有加。”

“這回宋家出事,你這家夥是不聞不問的,這裴子謙不像是個興來就松口的人,只怕現在人家是尋了裴子謙幫忙。”

蘇塵自來話多,忍不住多語幾句,恰恰又說得穆奕頗為煩躁,道一句不去喝酒了。

雖然父親衛國公同他言語過,宋家的事不打算出面,待時候過了,好把同宋家的婚約作廢。

但想到她還去找了大理寺少卿?竟沒找過他一次,穆奕心裏不免煩悶,宋意歡以前不是喜歡粘著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