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顧浮讓溫溪去找棠沐沐,把話當面說清楚。

溫溪認真照做,上元節宮宴回來後就寫了封信,第二天叫人送出門,然後琢磨著怎樣才能出城,去見如今住在莊子上的棠沐沐。

溫溪嘗試著私下裏做準備,想偷偷溜出家去,誰知頭一天就被大哥溫江發現,還被溫江叫去了書房。

“挺出息,都學會逃家了。”溫江百忙之中抽出空來,也不和溫溪委婉,直接就點破了溫溪那點小算盤。

溫溪心裏一驚,垂死掙紮道:“誰、誰說我要逃家!我就是覺得最近有些心煩,想……想出城散散心,對!我們家在柒山不是有座溫泉莊子嗎,我去泡溫泉!”

溫溪急中生智,一面得意一面後悔,他要是能早些想到這番說辭,就直接這麽做了,借口去泡溫泉,然後偷偷從溫泉莊子裏逃出去,可不比直接從家裏逃出去要簡單。

溫江冷笑:“既然如此,你偷偷摸摸做什麽?”

溫溪低頭,飛速轉動他的小腦袋瓜,開始圓:“我怕娘又啰嗦,叮囑半天不算,還叫一堆人跟著我去。”

“行了。”溫江把手裏的書冊扔到桌上:“你就是去見棠七姑娘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溫溪見瞞不過,幹脆對著他大哥求道:“大哥,你就讓我去吧,就這一次。”

溫溪難得誠懇,本以為要費上許多功夫,誰知溫江突然松口,說:“我可以幫你,但是你必須帶我的人去,不然我就和城門衛打招呼,讓你插翅都出不了城。”

就這麽簡單?!

溫溪喜出望外,連連答應,全然忘了在自己的三個哥哥裏面,老大溫江是坑自己最多最狠的那個。

得了大哥的首肯,溫溪也不再偷偷摸摸,他跑回去準備行李,還叫人出門采買,準備了兩大車子東西,想著一塊給棠沐沐送去,免得外頭不如京城繁華,用度上委屈了佳人。

溫溪離開後,溫江吩咐身邊的人:“叫幾個機靈的,裝成臨安伯爵府棠七姑娘的丫鬟,去找福德街謝家的謝大少爺謝子忱、魏太傅家的魏邵卿、汴國公家的女婿蕭然,再加個鎮南將軍府的少將軍林毅,不然一群斯文人打不起來,就告訴他們棠七姑娘病了,命不久矣,臨死前想見他們一面。”

……

祁天塔。

國師看完秘閣呈上的奏報,得知溫江的所作所為,淡淡道:“用同樣的法子,讓扶搖國質子也去。”

扶搖國近來頻頻異動,朝中正愁找不到借口拿扶搖質子開刀震懾其母國,質子擅離京都,這個罪名足夠了。

秘閣探子領命而去。

國師接著翻閱奏報,全無往日的閑暇悠哉。

因為顧浮每天都會按照約定,在宵禁之後來他這裏待一段時間,所以他的睡眠時間和質量都得到了保證,也因此無法再像以前一樣,有看不完的奏報可以晚上不睡覺接著看。

甚至他以前還得故意留著事情到晚上來打發時間,現在就不同了,他得把要做的事情趕在白天處理完,雖然緊迫,但因為固定了睡眠時間,他的精神比以前要好上許多,喝藥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真要說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

“怎麽樣?”顧浮憑欄而坐,懷裏抱著一把箜篌,身後是浩瀚的星空,看上去如夢如幻,宛若仙境。

國師坐在桌案前,對著滿桌子的樂譜緩緩回神。

怎麽說呢,只要顧浮一奏曲,他就有種神志不清的錯覺,堪比被人下了迷魂散這類的毒藥。

能把好好的曲子彈成這樣他也是聞所未聞,偏顧浮作為彈奏箜篌的人,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充滿了令人無法理解的自信。

上回他說了不是箜篌的問題,顧浮也沒往自己身上想,還以為是曲子的緣故,於是找來許多曲譜,說要一一學習。

他唯恐顧浮學完,自己的耳朵會聾掉,便問顧浮:“你要不要換個別的來學?”

顧浮不大情願:“箜篌好聽。”

國師:“得看人。”

也不是什麽人彈箜篌都好聽。

顧浮想了想,點頭:“也是,也有人會覺得嗩呐好聽,主要還是看個人喜好。”

國師:“……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浮向國師投去虛心求教的眼神。

國師正準備殘酷地指出顧浮彈得箜篌堪比牢獄酷刑,突然有一小道童奔上樓來,向國師稟報,說:“國師大人,陛下來了。”

國師並不意外,自己這些日子按時睡覺,藥也減了,皇帝不來詢問一番才奇怪。

然而顧浮卻一蹦而起,問國師:“我躲哪?”

國師愣住,總覺得哪裏不對,可又因為顧浮的表情太過認真,他硬是沒反應過來自己完全不必心虛,還真給顧浮找了個藏身的地方:“去六樓。”

祁天塔七樓是國師平日待的地方,五樓是小道童的住處,而六樓,是他的臥房,門就在樓梯邊,離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