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魔音,兇神?

淩安之回到黃門關啟明星已經高掛天空,雪已經停了。他草草洗漱了一下,一邊低頭研究著兵器的圖紙,一邊披上輕甲準備一個時辰之後直接去巡營。

驀地,突然耳邊隨風傳來了笛子的聲音,這軍中都是粗人,終歲不聞絲竹聲,哪裏來的笛曲?

他好奇地凝神細聽,聽出這若即若離的靡靡之音正是京城名曲《憶故鄉》,聲音朗如珠玉,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幽幽怨怨的調調像是纏繞的藤蔓,直往他這個異鄉人的心裏鉆。

心念不禁跟著一動,突然想到淩王府中疼愛他的母親和鬢發垂髫的妹妹,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了,尤其是當下春節剛過,每逢佳節倍思親,更是觸景傷情。

不對!淩安之突然從側耳傾聽的姿勢一下坐直了身子,他一個完全不懂樂律、冷心冷血將軍的心智都被這笛聲帶了進去,何況是普通士兵呢?

戍守邊關,清苦無比,且逢佳節之日更是思鄉之情陡起,現在奏什麽《憶故鄉》,這不是蠱惑軍心嗎?

——他娘的,抓到了吹曲的打一百軍棍扔進山澗子裏喂狼!

想到這,他身手矯健的一下子跳起來,抓起馬鞭出門上馬就沖著那笛聲的方向縱馬奔了過去。

飛馬踏過兵營,見還有半個多時辰才到早操時間,天還沒亮,卻多有一些五大三粗的兵士們衣衫不整地爬出帳外,向著笛聲飄來的方向,或雙眼呆滯、或茫茫失色,有的幹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哭唧唧。

淩安之看著就窩火,用馬鞭指著一個壯漢的鼻子道:“哭喪個什麽?”

壯漢用袖子擼著鼻涕,戰戰兢兢道:“啟稟將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音樂聲,就想起俺爹俺娘來了,兩年沒見了,嗚嗚。”

聽完更生氣了。

梅絳雪今天天亮以後就要前往光城,此刻已經車馬收拾妥當,她和一名士兵打扮的人正看著隨從把箱子搬上馬車。那士兵打扮的人托著個玉笛,淩安之眼尖,一眼看到托著玉笛的雙手修長雪白,骨節和花骨朵一樣,嗚嗚咽咽的聲音就是從這裏來的。

聽到了飛馳的馬蹄聲,梅絳雪和那人一起回頭。淩安之本來怒氣沖沖,有心找到那吹笛子的直接上去就一鞭子,但是看到吹笛子的人和梅絳雪在一起,也不便發作,他點點頭和梅絳雪算是打了個招呼,瞪著眼睛問那個人道:“你叫什麽名字?誰讓你吹的笛子?”

這人許是怕冷,戴著頭盔只露出眼睛和嘴,可能是第一次看到殺氣騰騰的將軍,他求助似地看了梅絳雪一眼,見梅絳雪也有詫異之色,竟然嚇得哆哆嗦嗦彎腰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淩安之一看這幅膽小如鼠的窩囊相,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一個跨步上前就搶下了笛子,劈頭蓋腦地罵道:“話都不會說,更不用提上陣殺敵了,廢物東西!”

梅絳雪也愣了愣,以前只看到過春風細雨的淩安之,沒見過軍中兇神惡煞的將軍,她不知道淩安之這股子氣是哪裏的。

尷尬地倩笑了一笑解釋道:“安之,此人是我一個朋友,非軍中人士,要往京城去,委托我帶他一程,所以我把他安排在了送藥的隊伍中,今日早起啟程,一時興起,擺弄了一下樂器,請安之莫怪。”

淩安之看著梅絳雪在場,把氣咽下去一半,回頭又瞪了這個人一眼,連個臉都不敢露,真是猥瑣宵小之輩,他一伸手就去拉這個人將臉整個都糊住了的頭盔——

這個人笛子被搶,看著更害怕了,一哆嗦出人意料的就跪了下來,頭都不敢擡地求情道:“將軍恕罪,我不懂軍規,是無心之過。”

淩安之手抓了個空,眯著眼睛看他這個慫樣,想著反正不是軍士,這一百軍棍估計打完了就直接了賬不用喂狼了。又想到梅絳雪就在旁邊,似是想通了似的吐出了一口長氣。

他不再看這個人,伸手扶住了梅絳雪的胳膊,道:“軍中紀律嚴一些,沒嚇到姐姐吧?還有一會早餐,我和姐姐一起用早膳吧?”

跪著的“窩囊廢”長出了一口氣,此人眼睛極亮,仿若有光,他敢肯定,剛才淩將軍的眼神應該是想打死他。

至於嘛,小題大做…

不就吹了個笛子?

兇神。

******

淩安之送走了梅絳雪的車馬,巡了營,列了早操,天色已經大亮,這才想起來昨晚一夜未睡,他聽完了巡邏兵的報告,回到將軍帳了,打算迷迷糊糊的歇息一會。

淩霄進了帳,給他讀了今天的軍情軍報,之後不再說話,擡手捏著他的太陽穴。淩安之翻來覆去,眼睛還是雪亮,毫無睡意。

他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賊眉鼠眼的對淩霄道:“梵城靠著一個山谷,那山谷底部風雪進不去,溫度還不賴,我上次巡營的時候發現不少兔子,咱們帶上鹽和辣椒粉,獵幾只烤熟了打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