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但為君故(第2/3頁)

許康軼也不多問,起身來到了書房,準備趁著早晨神思最清醒的時候,再理一理寧夏的官場脈絡——其實就是許康軼臨時住所的會客廳,被花折買了一堆書塞了進來,走到哪裏帶到哪裏。

剛剛天大亮,許康軼輕輕地推開了書房的後門,卻發現書房裏已經有人了。他走路本就沒有聲音,且會掩飾聲息,花折在書桌上背對著他凝神寫的認真,一點也沒有發覺。

許康軼透過水晶鏡,仔細看花折書寫的內容,原來是在抄寫許康軼日前隨筆寫下的寧夏官員名單。

許康軼的字受書法大家柳思衷先生的啟蒙,在京城頗負盛名,字跡飄逸不失整齊,即有風骨又帶風流,筆尖隨著意境走,同一個字在不同的文章中都很少重樣的,已經到了揮灑自如的程度。

由於流出甚少,甚至奇貨可居——畢竟過幾年四皇子無論是瞎了還是提前走了,這字就成絕版了,升值亦指日可待。

而眼下這位花折的字,許康軼看在眼中,不自覺的雙手抱胸,搖了搖頭,這字實在是——不堪入目。

人倒是齊整的天上有地上無的,這字卻是八歲牧童也不會寫得這麽幼稚難看。

許康軼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見那鳩占鵲巢的人依舊大寫特寫沒有擡頭的意思,他刻意加重了腳步,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花折一回頭,對許康軼進來也不意外,凝眸一笑,他從來都是這樣,一看到許康軼不笑不說話,揚了揚手裏許康軼寫下的名單,問道:“還沒有用朱筆批紅,殿下一直在寧夏轉來轉去,是在等會算賬的小黃魚兒嗎?”

“…”治貪腐必須要會查賬,這方面小黃魚兒商賈世家出身,自小天資過人,相當厲害了,他確實是在等小黃魚兒來幫他。

這個花折,亂猜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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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康軼一直在書房謀劃翻閱整治寧夏的事,寧夏的河套平原不可謂不富庶,可惜貪官汙吏甚多,把黃河防汛的差事變成了從朝廷裏生財有道的肥差,一大批蛀蟲盯著黃河大堤。

弄的是黃河年年水患決堤,有的地段比地面還高處幾米,莊稼比水面還低那麽幾米,每次決堤輕輒莊稼顆粒無收,災民遍地,重則淹死過十余萬人,朝廷年年賑災結果反倒水患一年比一年嚴重。

許康軼年紀不大,卻算是官場的老油條了,朝廷每年撥款治理黃河,用在治黃上的錢財如果能達到朝廷撥款的一半,至少能保個平安;能達到撥款的七成,政績肯定是優秀;而看著年年泛濫的態勢,估計是連朝廷撥款的三成也沒用在治理黃河上。

景陽帝雖然不管事,不過能有二十多年平穩江山,那說明也曾經是勵精圖治的明君——要知道,皇帝是高危行業,沒本事二十多天都當不下去。

許康軼在西部晃了一圈,不斷把西北民不聊生的慘狀秘密上書給景陽皇帝。景陽皇帝殺伐決斷,認為確實到了拔膿的時候,把巡查西北的職務直接交給了油鹽不進的四皇子許康軼,秘密要求必須徹查黃河貪腐。

那麽,查多少人,查到什麽程度,這個度的把握就太重要了。景陽帝君心難測,查的太淺是許康軼糊弄他;查的太重則顯得他找機會清除老二毓王的親信,動搖世家根基。

不過景陽帝常年求仙問丹,尋求長生不老之術,而且“才”五十出頭,就那麽願意讓二陰毒毓王一家獨大嗎?

許康軼擡頭向西遙望,一雙半瞎眼中風雷湧動,心中早有決斷,他是一個在朝堂上挨過廷仗的“郡王”,品級比駙馬還低半級,權利的遊戲中配角都算不上,只能是個跑龍套的,那就為天下黎明蒼生做點實事吧。

也許是忙活了一個上午,不知不覺時間進了巳時,許康軼不自覺的摘了水晶鏡,正打算揉揉酸澀的眼睛——感覺一雙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給他按著穴位舒緩一下。

花折在書房另外的書架下站著看書,極度安靜,和以往一樣,快到中午了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總能讓許康軼忘記了他的存在。只有在許康軼不舒服了,或者要倒水研磨了才適時出現。許康軼不喜歡聲音不愛說話,只要許康軼不明確表示反對,他就直接做。

按完了穴道和肩頸,花折拿起清潔好的銀針,碰碰許康軼的肩膀,問他能不能針灸,許康軼不說話,閉著眼睛倚在書房榻上。

他的眼睛雖然情況不至於像去年一樣扯著腦袋一起疼的他想撞墻,不過使用過度的時候還是會幹澀冒風。

花折紮完了針輕輕拉過薄毯給蓋上,道:“你先睡一會吧,我一會回來給你下針。”

等許康軼迷迷糊糊再醒過來,就已經是花折拿著個食盒進書房了,香味四溢。

許康軼這個人很能隨遇而安,條件合適的時候鋪張的很,窮奢極欲;而一旦認真起來卻還沒碰到過吃不了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