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有浮屠(第2/2頁)

他一生到頭,除了姐姐,從未獲得過不圖回報的溫情,順手為之的事甚至沒有人為他做,更何況已經危害到自己身體發膚的。

感動這種情感,好像每年都只有這個少年給與過他一次,往年在血脈裏亂竄,今年或許由於有了接觸,直接紅了眼眶進了心頭。

他一向懷疑一切,想了一會,就制止了自己心頭這股熱血,告誡自己許康軼可能是段數高些,只是表現出好人做到底,過幾天就至少會來問清他姓甚名誰,畢竟他自己那個身體狀態,總不能老是強自支撐,有一個備用血庫才是保命的法子。

而今,他跟著許康軼已經兩個多月了,許康軼卻是應該已經忘了這事,一句都沒有提過。

這兩個月來,看許康軼搶時間似的治河、殺貪官,甚至瞞著他做的那些事,他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許康軼——只是想為天下百姓和他的皇兄做些事而已,把自己當做一截蠟燭,能照亮多少算多少,蠟燭燃完了,這一生也就結束了。

他把最開始自己的那些小肚雞腸全都放了起來,深感無地自容,許康軼一身病骨,胸襟卻像碧海藍天一樣;他金玉其外,肚子裏卻只裝著自己這點雞零狗碎的小人之心。

花折從進了寧夏就開始認真想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麽,讓他這截蠟燭能夠燃燒的時間更長一些,要是能堅持到天亮呢,這樣許康軼不就不用人死燈滅了嗎?

可能自己這些天心神動蕩,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直到昨晚,看到許康軼對劉心隱寵信親昵的笑,他感覺心裏酸酸的,要是這個人也能沖他這麽笑一笑該多好,至少表示對他的肯定和信任。

許康軼也有開心的時候,說明心中對生活也有所求,只不過無人傾訴而已。為什麽不能像他名字裏表述的那樣,健健康康的過正常人的日子呢?

他這些年凡事有籌謀,萬事有計劃,深諳人心險惡,本來以為自己沒什麽付出的豪情,不過現在現在心中有一個角卻柔軟起來,許康軼能為他這個陌生人奉血,他能不能讓許康軼這一截蠟燭燃燒的更長一些?

許康軼和澤親王許康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兩人母親虞貴妃出身商界,朝中沒有根基,封為皇貴妃完全是依仗皇恩;澤親王素有賢名,駐守北境多年開疆拓土,戰功赫赫,尤其在軍中威望遠遠超過毓王。

而二人現在母妃並未失寵,景陽帝身體尚可,憐子之心猶在,尚且節節敗退,一旦他日景陽帝嗚呼哀哉,天下還有許康瀚和許康軼兄弟的立錐之地嗎?

楚人何罪?懷璧其罪,兄弟二人的血統就決定了許康乾容不下他們。

何況許康瀚十二萬軍權在握,隨時有造反的實力,臥榻之側豈容它人酣睡,許康乾找到時機就會舉起屠刀,砍向任何在自己權力之路上的威脅者,屆時是根本無力反抗的引頸就戮,還是困獸猶鬥的拼死一戰?

人活一把念想,花折自幼心志堅韌,遵從本心,只要心有所想,均能做到極致。之前的念想是陪伴從小把他帶到大的姐姐,而今姐姐也已經含冤受屈,香消玉殞了,他連仇都報不了,只能遠走他鄉,選擇避世。

而今,他冥冥中覺得許康軼值得,好像又升起一些念想。

此時天已經大亮,花折一夜未眠,靠在椅子上胡思亂想,連淩霄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一陣輕輕的叩門聲,外面傳來了元捷的聲音,元捷喊道:“花大夫,殿下說有一些頭疼,請您到書房一趟。”

本來今天劉心隱回來了,花折以為許康軼會起床晚些,之後劉心隱在書房侍奉就行了,所以他遲遲未動,聽到許康軼頭疼,他不敢怠慢,跟著元捷移步來到了書房。

許康軼可能是早起看文件琢磨事情有點累了,此時看到他進來,微微點了點頭。花折也不多話,凈手之後拿下許康軼的水晶鏡,就著穴位順著經絡,連頭帶頸的按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