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人活天地間

門外傳來代雪淵的聲音:“王爺, 公子,藥熬好了。”

花折照顧他服了藥漱了口,胸口刺痛的感覺沒有了,淩安之終於緩了過來, 只是有些氣息微弱,呼吸間有血腥氣, 他十指交握在腹前, 差點沒去酆都城報道的人,還有心思自我解嘲:“還以為是丹尼斯琴冤魂不散,半夜來卡住我的脖子要索命呢。你黑燈瞎火的進我房間做什麽?”

花折白衣素服,他整潔慣了, 也知道淩安之是異常有條理的, 順手將淩安之治病被弄的亂七八糟的臥室收拾了一下,坐在床頭探手又給他診了一波脈:“我要是沒偶爾進來現在可以開始給你哭喪了。這回穩下來了, 一會吃了清粥小菜有點力氣也就慢慢恢復了。你今早感覺不對勁多久了?好好跟我說一下?”

淩安之平時歡脫亂跳, 第一次當一個病包有些不習慣,略思索了一下, 直視著花折的眼睛道:“昨天一直胸口憋悶,以為力竭休息睡一覺就好了,今早你進來的時候我也是剛被胸口和後背的射痛疼醒,心跳的亂七八糟, 好像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花折看他這樣少有的認真說話,就知道淩安之在擔心如果心肺得了實病就成了廢人,解釋詳詳細細:“你昨日氣力完全用盡, 關鍵是在冷水中憋氣的時間太久,手臂肌肉尚且有損,何況心肺嬌貴?”

“有我貼身照顧你不用擔心,左右十天半月就調理的比之前還好,你正好趁著這幾天時間休息,以後不影響你上陣殺敵、下水摸魚。你若信不過我,過一陣子北疆戰事完結,自然可以去問梅絳雪。”

花折正經話說完了,他知道淩安之一向有些看不上他歌舞作樂、四處斂財的做派,挑著眼眉戲謔地笑他:“咱倆同齡,你不像我富貴閑人,養了個光風霽月的好身板;少帥最近幾年連年征戰,確實損耗太大,這回借著本小大夫的光,給你放假十天吧。”

淩安之看到這張月白風清臉就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感,擰著眉頭道:“你也應該是個大家之子,這麽多年遊手好閑盡是無事忙,成天裏不知道搗鼓些什麽玩意兒?還敢對我使下九流的手段,你這些手段最好省著點用。”

連花拳繡腿也不會不算,聽淩霄說花折連四書五經都讀不下來,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要不是還會點番語藥學,還以為他滿肚子裏除了玩樂和壞水之外,也裝不下其他東西了。

也不能說只裝了壞水,肚子裏還裝著一個熊心豹子膽,瞞著許康軼打他和余情的餿主意,平時經常帶兩三個人在江湖遊蕩,一點也不怕被他擰斷了脖子或者被別有用心者捅了刀子。

花折絲毫不以為意,幫他掖了掖被子恐嚇道:“你這一場大病得指著我給你醫治,竟敢對我指手畫腳?罰你今日早餐減半。對了,你胸中有一口積血,我調理用藥一下,這兩天吐出來好些,免得一直壓著。”

淩安之話說完了,開始閉上眼睛休息,不知道躺十天會不會把人躺廢:“不許告訴給淩霄和余情,聽到沒?”

花折心想,我也只能管住自己的嘴,管不著澤王和翼王殿下:“少帥放心,我知道您的意思,一會早餐來了我照顧喂你。”

“喂我?!”淩安之感覺這眼睛被噎得是合不上了:“你家那位祖宗不能自理到吃飯都得你喂了嗎?”

“…病著的時候第一要務是專心休息,我盡自己職責罷了。您設計殺了丹尼斯琴固然英勇,但何不拖以時日,細細謀來?武將雖然不惜死,但是三寸氣在才有千般用,結果性命千鈞一發不算,又惹來今日病重之禍。我這十天就在外屋照看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喊我。”

古往今來,名將在二十幾歲時最易折損,熬過了這氣血方剛又經驗略顯不足的十來年,建功立業打江山易如反掌。

淩安之這兩天在鬼門關前晃了好幾圈,身心俱疲,又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沉聲道:“你和翼王殿下心中有丘壑,但沒打過仗,戰場的機會稍縱即逝,敵軍當日可能會進入埋伏,次日就有可能反應過味兒來不再中計,當一個節點到了,有些事情就一定要做;否則勢均力敵的情況下,轉瞬就可能對己方不利,再想翻身就難了;我睡一會,你也去看看翼王吧。”

花折嘆了口氣,正要說話,代雪淵進來了:“少帥,公子,早餐來了。”

花折閃掉外衣,穿箭袖中衣,凈手之後將清粥小菜往床邊一擺,在床頭靠了兩個枕頭,舒長臂環著淩安之的肩膀就把他扶著靠了起來,試了試溫度,一勺清粥勺起來送至淩安之的唇邊——

淩安之當場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有一種自己已經病危在床,外邊隨時準備敲敲打打給他送西的感覺:“我就是虛弱沒勁了點,能自己吃飯,又不是三歲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