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無恥之尤(第3/4頁)

這一日天還沒亮,寒霧薄暮中,淩安之正獨自在黃門關下親自探查往來關稅,看通關商隊的多少,猛擡頭發現遠遠的一匹快馬黑暗中形似閃電的越沖越近,馬上的人還在打馬加鞭,仿佛要將那馬抽死。

淩安之竭力遠看,發現馬上的人渾身是血,再近一些,發現竟然是家將淩忠,周身血染和血葫蘆一樣,他心理咯噔一下,上馬幾鞭子迎了過去:“這是怎麽回事?”

淩忠老淚縱橫:“三少爺,快…快回家,昨日黃昏三十名突厥人假裝往王府裏送菜,突然掏出鋼刀發難,全府全無防備,他們見人就砍,外邊有幾百人裏應外合,說是來給突厥可汗阿史那清報仇的。我…我…拼死突圍出來的。”

淩安之在馬背上晃了幾晃,眼前一陣發黑,當時為求風水,淩河王府建在文都城的西北角,滿府家兵家將雖有五百,不過全是淩忠這樣的,平時也就能看家護院,就算是有些訓練,也是三腳貓防身的功夫,不是殺招,文都城府衙的衙役還沒有淩家的家兵多,怎會是窮兇極惡的突厥人的對手?

淩河王和淩川上個月啟程回京了,說天氣尚寒,只帶走了四個小侄子,淩川的其余妻妾女眷待天氣轉暖了再送一路送回京城。家裏剩下的全是老弱婦孺,現在兩位夫人、淩忱還在府內,加上丫鬟小廝們,上上下下全家一千余口,從昨天黃昏到現在?估計所有人均兇多吉少。

他評估著突厥的戰鬥力,嗓子眼都是鹹的,眼睛瞬間就充血了。幾個親兵看大帥剛才沖過來的太急,現在才沖到近前,一看淩忠這樣,俱有不祥之感,再看大帥已經目眥欲裂,滿口銀牙都要咬碎了,淩安之聲音哆嗦著,猛得一拉韁繩,戰馬仰頭長嘶,前蹄擡起老高,之後帶起一起狂風跑了,淩安之咬牙吩咐的聲音被大風吹得支離破碎:“一人回駐地報告,我即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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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文都城家家房門緊閉,無人敢上街。

淩河王府被突厥滅門的消息已經長了翅膀一樣悄悄的飛了出去。

淩河王府府門大開,血腥氣在雪地裏仍飄滿了文都城的西北角。

府內府外橫七豎八的屍體,聞訊趕來救援的文都城府衙官兵力戰至清晨,全部已經不敵遇害。

淩安之沖回王府,王府一個多月前的繁華尚在,可是曾經喘氣的人都已經躺下了。他見過無數流血漂櫓的場合,可是做夢也沒想到,竟然生生的發生在大楚太平的中心腹地、發生在了自己家裏。

他瘋了一樣沖進了母親和妹妹的院子,滿院均是東倒西歪的屍體,在母親臥室的地上,終於找到了還有一口氣的母親阿迪雅。

“娘!”他渾身都在哆嗦,輕輕扶起母親靠進懷裏,頃刻間手上已經全是鮮血,母親被砍了數刀,稍稍一動便流血不止,淩安之在戰場上看過傷兵無數,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人已經不可能有救了。

他喘不上氣,有窒息之感,感覺渾身都軟了,眼前金星和紅霧亂轉,嗓子鹹味更勝:“娘,沒用的兒子…回來了。”

阿迪雅強撐著一口氣,就是在等他:“安之,別耽擱…時間,快去…救你妹妹,他們把…淩忱掠走,往西北方向去了,淩肅和淩力帶著人沿途…說會留下標記。”

淩安之此刻感覺自己像個無助的孩子,說什麽都那麽蒼白,過了今天,他就沒有娘了,“娘,一會軍醫就來了,你堅持一會,別丟下我,你前些天不還說等著我娶媳婦呢,娘。”

阿迪雅伸出虛弱無力的手推他:“快去,今早才…掠走了你妹妹,她一個女孩子…太危險了。”

阿迪雅伸手死死指著西北的方向,讓淩安之快去,淩安之點了點頭,將臉貼在了母親的臉上,心裏像是幾把刀子一起攪著疼,傷心悲痛憤怒到了盡頭,原來最大的感受是無力的虛脫。

阿迪雅氣若遊絲,蒼白的嘴唇貼在了淩安之的耳朵上,有些話她如果不說,世上就沒有人能告訴淩安之了:“安之,娘沒有時間了,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

淩安之稍微擡起頭,眼睛裏全充了血,看著周身控制不住的哆嗦,他輕聲地回答了阿迪雅:“娘,兒子的親生父親,是淩河王啊。”

阿迪雅欣慰地笑了笑,沖兒子點了點頭,“你能這麽想,娘去的心裏就更安生一些,”之後實在支撐不住,一口氣咽下了。

淩安之感覺用盡了平生力氣才站起來,胸中空蕩蕩的像被開了一個血口子,五臟六腑好像全在往外掉。

他沖到小侄子們住的院子,院子裏下人死的橫七豎八,室內流血滿地,屍橫遍地;再進入大夫人的房間,這個和他母親怒目而視了一輩子的女人,淒慘的被割喉在了精雕細琢的櫃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