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每一天

許康軼稍微有些走神, 這兩盞燭光自他來到蘭州後,晝夜點燃,從未滅過,一日小藥童不小心碰倒了一支, 被花折手疾眼快的扶住,要不是花折用手攏住了燭心差點就滅了, 許康軼聽那個聲音, 就知道花折肯定燙傷了手,想看看花折又說沒事藏住了不給看。

長明燈——長命燈,花折和他一樣,從來不信也不畏鬼神, 可已經壓力大到用燭光給自己一點點心理安慰的程度了。

花折手頓了一下:“那你怎麽辦?”

許康軼回神, 側著頭有些疑惑,沒有焦距地凝視了他一眼:“死人能怎麽辦, 名副其實的涼拌。”

花折低頭看了一眼許康軼, 他眼睛看不見,基本上視線是茫然四處飄的, 輕輕地說道:“你身子弱,眼睛又看不到,也不會為自己打算,累了疼了又不會說, 我怕到了那邊還有人欺負你。”

康軼,沒有你,我心漆黑一片,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全照顧你。

“怎麽會?人死神氣歇,朽而成灰土,別胡思亂想了。”

許康軼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聲音中虛無透著點空曠:“你身份特殊,我的事結束之後,也不要在中原四處招搖了。”

現在許康軼心中還掛懷放不下的,只有他的花折了:“元捷、相昀他們,這麽多年皆是我的心腹,以後便是你的心腹;騎兵衛隊一千五百人俱是死忠的高手,國內的死士有九百九十九人,我日前已經留下密信,假以時日…,他們就全歸屬於你。”

“屆時這些人在暗中,淩安之在明中送你回夏吾,不僅能保你安全,而且能保你繼位;他們遠離了中原,也是你給他們謀了一條活路。”

——銘卓,你與我風雨同舟,我願你生而自由。

縱使許康軼不說,花折大概也猜得到許康軼給他的安排,花折聲音清越,如極品翡翠在空谷中撞擊之音:“我不要那個虎狼中的帝位,椅子太硬,周圍人心太涼,任何真心也別想得到,心裏空空蕩蕩的沒個著落,再者說我自小悠哉,不想受那個拘束。”

許康軼輕拍他的手臂:“至高帝位,無尚權力,你手段能力比我強多了,不用擔心控制不了他們。”花折凝眉:“會陰謀詭計不一定會是好皇帝,能在皇位上坐穩的,這些手腕基本全都會,明君和昏君,相差最大的是胸襟罷了,我有時候純粹了些,不想在不感興趣的事上花時間和心思。”

花折不再順著他的話茬走,忍不住用手理了理許康軼披散的頭發:“殿下也沒想過做皇帝,不也是只想當一個悠哉的閑雲野鶴,想找一塊封地當個舒舒服服的王爺嗎?”

話鋒一轉:“再說了,這麽多年我陪著殿下走過大楚這麽多地方,已經看處處都很熟悉親切了,夏吾沒有…你,我不知道去想誰,殿下,沒有念想,我不是走肉行屍了嗎?”

許康軼輕笑,握了他手臂一下:“花折,沒有念想,你不是無憂無慮了嗎?”

空氣靜謐了一瞬,許康軼太累了,有些說不動了,到時候元捷拆開密信,自會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屆時不會由著花折的性子:

“花折,登基之後身居高位,後宮佳麗無數,各個…百媚千紅的討你歡心,當你只是處理朝政的時候、抱著寵愛女子為你誕下新生孩子的時候,才偶爾想起和我…這段不堪回首的歲月來,就說明你已經把我這個糊塗蟲又瞎眼的康軼忘了,我也就放心了。”

“百媚千紅的佳麗?”除卻巫山不是雲,花折將臉埋在許康軼溫暖肩窩裏淡雅的笑,覺得自己畢生的熱血和感情已然只放在了一個人身上,再也分不出來任何一點給別人了,真的好怕他變得冰涼的那一天:

“她們都精的很,裏裏外外算的清清楚楚,毒殺了我給家裏人謀一條出路也未可知,全不如你這個對外聰明,對身邊人才糊塗的康軼。”

一句話在許康軼心裏口裏晃了無數圈,以前終究不敢問出口:“銘卓,你後悔認識我嗎?”

後悔?花折伸手撫摸著許康軼的後背:“我為什麽要後悔?”

許康軼用盡全身的力氣半睜了睜眼睛,說話也是輕若落雪:“六年多心血付出,什麽也沒有得到過,誰都會後悔。”

花折聲音中透著絲甜膩:“誰說我什麽都沒得到過?”

許康軼輕輕問他:“得到過什麽?”

——每個月王府發給你的俸祿銀子嗎?

就算是花折在他身邊安全一些,可其實除了他,其他的花折全太多選擇了。

花折輕輕貼向他的耳畔,溫馨從聲音中透出來:“這麽多年,我吻到過你七次;七月初一,你還親我額頭一次。”

做事追求細節,謹慎已成習慣,許康軼還真的算了算:“沒有七次吧?就算是加上在小南樓的那一次,也只有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