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蝴蝶展翅

淩安之出來後已經接近四更天, 冷風帶來夏草清香,陣陣沁人心脾,空中變幻莫測的彩雲戲弄著月亮,昆侖巍峨山緘默, 與乾坤比起來,他只是塵埃。

他心中如吃了二十五只小老鼠, 百爪撓心, 仿佛安西草原上的蝴蝶忽閃一下翅膀,都能讓他的心湖驚濤駭浪。

黃門關是他十五歲跟著二哥初入軍營的場所,他歷來是為大楚打仗的,是大楚的戰神和西北屏障, 從未想過身份會有轉變, 過了今天,他變成了亂臣賊子, 老淩家世代忠勛的名聲就被他變成廁紙了。

恍如隔人世、曠上月、夢中身。

走上了謀反這條路, 便無法再回頭。

造反可能終有些心理壓力,不過淩安之算是什麽陣仗都見過了, 只矛盾感慨了十步路,就已經把包袱全扔到了西域草原上。

他好歹姓淩,全家對大楚披肝瀝膽、忠心不渝。家族為了國家已然蒙難,剩下的幾個幾乎全死在了狗皇帝手裏, 趕盡殺絕還不算,還要把腳下黃門關外的土地無緣無故讓出去,真是豈有此理。

——這麽說到底誰是亂臣賊子還難說。

他也只不過想幫大楚看住西北跨院, 看住跨院帶來的副產品是換了一個稱職點的主子,之後主子再賞他一個美人就行了,比如說正跟著他這個——

余情沉默不說話,和他並肩緩慢徐行。

今天的事算是忙完了,起兵之後估計便沒有閑情雅致再四處遊逛,索性和余情並行散步,牽著馬把余情帶到了黃門關下的草原上。

他心裏還是有些亂,幹脆不想那麽多了,舉著一個手指頭逗余情:“情兒,你總說你馬術了得,和三哥比比賽敢不敢,看誰先到那棵胡楊樹下?”

余情好久沒見到淩安之活蹦亂跳的樣子,玩心頓起,搖頭而笑:“要是大帥輸給小黃魚兒,豈不是面子砸在了草地上?”

淩安之哈哈大笑:“跪拜在牡丹花下都沒什麽丟人的,何況只是敗在牡丹花下?讓你三個數,上馬快點跑。”

余情嬌嗔:“等我上了馬你才能開始查數!”

“一,”淩安之拉著長聲已經開始了。

余情哎呀一跺腳,飛身上馬,等到淩安之數到三的時候已經奔出去數丈遠,距離已經快到胡楊樹的三分之一了。

她回眸而笑,秀發飛舞,笑喊道:“看來大帥真的要敗在小黃魚兒手裏啦!”

淩安之哈哈大笑,策馬揚鞭,追趕在後邊,可惜短程比賽騎馬不是比賽武藝,和馬術高低關系不大,和戰馬的腳力關系最大,雖然淩安之的戰馬也不是個服輸的,追的距離越來越近,但是差那十幾米確實追逐不上。

看樹葉隨晚風沙沙作響的胡楊樹越來越近,余情心中泛起小得意:“大帥,你追不上小黃魚兒啦!”

戰馬瞬間就沖過了大胡楊,余情卻覺得身後陡然風起,馬背上一沉,接近著一個溫熱的胸膛靠了上來,淩安之清朗的聲音貼著她耳際,呼吸聲拂得她癢癢的:“誰說三哥追不上我的小魔魚兒了?這不是還在我懷裏嗎?”

戰馬識相的刹住了腳步,開始緩步慢行,余情回頭,沉浸在淩安之眸光的星辰大海裏,不知道怎麽腦海中想到了一句俗語——是鴛鴦棒打不散。

感受到淩安之星眸半閉,貼著她的後頸聞了聞。

余情心中暖暖的,之後,察覺到某人咬了她後頸一口,之後還用尖牙磨了磨。

余情回頭看向那溫情款款的眼神,好像咬人的不是他似的:“你怎麽還咬人呢?”

淩安之將下巴往她頭頂一墊,他眨眨眼:“追上了就要叼走。”

淩安之覺得此刻二人之間的靜謐挺珍貴了,余生長情的余情無論是喜是悲,好像總那麽陪在他身邊,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踽踽而行。

他心裏暖暖的,摟著余情的一截細腰,把余情攏在了自己懷裏,信馬由韁地逛蕩在安西夜色下。

滄海桑田經歷這麽多,從少年玩伴到溫馨相伴,從相互試探到相濡以沫,崇拜從才華開始,陷於品行。

不知道過了多久,戰馬頻頻低頭在草原上聞嗅,撿著嫩草下肚,可能覺得駝兩個人太礙事了,前蹄子刨地搖頭擺尾的表示現在是自己吃宵夜的時間,請他們兩個識相點自己下來走路。

兩個人相視一笑,淩安之扶著余情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走在淺草沒馬蹄的草原上。

聽蟲鳴陣陣,看淩安之走在身邊,余情看著他盈盈地笑:“夫君,剛才你發號施令的樣子,太驚為天人了,情兒好崇拜。”

又灌他迷湯,淩安之淡笑不語,其實余情聰明狡猾的樣子,太不像個人倒像個小狐狸了,一笑一怒雖然不是表演出來的,可每次全能點在他的節奏上,他不懂音律,但覺得琴瑟相和應該說的就是這麽回事。

余情覺得白雲蒼狗,一晃認識這麽多年了:“三哥,你還記得多年前嗎?那時候我來北疆送戰馬,你還把我當個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