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刮地皮

對坐而飲, 酒至微醺,好像昔年曾經對坐爭論如何加強蘭州防務時候一樣,依舊誰都說服不了誰,趙瀚樟最後慘然而笑:

“淩帥, 安之兄弟,什麽是道義?我們讀書人的先賢已經教給過我們了, 我信你是為了河山已經舍棄己身, 可穩定才有一切難道不是自古以來的真理?我信你是放眼長遠,可如果眼下都過不去,何談長遠?”

讀書人的凜然氣節映在趙瀚樟瘦硬的臉上:“人生自古誰無死,勝者是王侯, 不過你們不一定一直勝利;我是階下囚, 可精神上不會屈服。”

趙瀚樟端起酒杯:“今日說話多有得罪,為兄向你賠個罪吧。多謝你來給我送行, 人各有志, 我還是要走這條獨木橋。”

“我不怪你,公事談不攏就不談了, 與私明日把人頭給你,第一算是給你入關踐行了;第二也是向天下人表示,我趙瀚樟求仁得仁,對得起身上這套官服!”

淩安之心裏滾燙, 道不同不相為謀,而今他做的一切,全是要為西北社稷軍進京一個目的, 包括向曾經欽佩的人頭上用刀,否則失之毫厘,必將謬之千裏,這些心黑手狠的、陰暗的事情,他是全要做的。

他雙手捧杯敬酒:“瀚樟兄,人各有志,各為其主,多謝您不怪罪我,我會暗中安置善待你的家屬,請您放心。”

次日正當午時,蘭州府衙前的菜市口,趙瀚樟血濺五尺,人頭落地,掛在城門上示眾,滿城官員皆驚。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但是曲高和寡的人終究孤獨,比如蘭州舊日的同僚,無人敢給趙瀚樟收屍。

——降者至少有一條活路,不降者縱是友人也難逃一命,如何選擇在凡夫俗子眼中心知肚明。

*

許康軼和淩安之在蘭州城內逗留了四天,一個是為攻打長安作準,再一個整頓蘭州吏治防務,安插人手,後勤的補給中轉站千萬馬虎不得,否則功虧一簣。

花折平時看似氣度不凡,談吐優雅,卻是個實打實的狠角色,他先是讓陳罪月配合,出重手將一批不服不忿的官員下獄,硬骨頭的直接砍頭,明確以後只有翼親王許季是這片土地上的老大,看不清方向的糊塗人以後就不用再睜眼了。

接著重點工作便放在了斂財上——他在軍中找了陳罪月和雁南飛當左右手,打開府庫,直接將甘州道的錢糧歸於西北社稷軍所有,接著這幾天全在甘州隴西刮地皮,將稅務接管過來,研究了幾天便提高了稅率,開始橫征暴斂。

打仗就是打錢糧,後勤保證不了神仙也打不贏。一時間當地眾多商戶苦不堪言,估計只將將活在生死線上,利潤被控制的比紙張也厚不了多少,商會怨聲載道,幾次通過各種方式向許康軼遞話。

花折對刮地皮的事趁著在府衙內用午膳的時候,對許康軼也有從容的解釋,他殷勤的伸筷子給許康軼夾菜:

“康軼,多吃點,你總也不長肉。太平盛世以休養生息為本,事成之後定然減稅。但如今軍備為主,要做好打幾年仗的準備,先把後方的錢糧納來,其一百姓沒有本錢生亂,其二更重要的也是提供西北社稷軍入關後最基本的供給。”

許康軼放下碗筷,挑起鳳眼,他之前供給北疆軍,深知軍隊斷炊幾日便可能嘩變,所以這些天一直在推行法度,廣開財路,留住現銀,但是:“銘卓,這亂世屯黃金確實沒錯,不過…”

接著意味深長的看了花折一眼,瞅的花折有些發毛:“你四處低價收買古董字畫、秦磚漢瓦,想做什麽?”

花折當即從容不下去了,許康軼心中雪亮,對身邊這些人這些事有數的很,他做點什麽現在都瞞不過他了,當即放下碗筷,紅嘴白牙的諂笑著扯淡:“康軼,我是擔心文化古物在亂軍中損壞或者明珠暗投,我先保管起來。”

許康軼也知道以花折根本就不可能老實,直接拿筷子敲打發國難財的人的腦袋:“你若敢打著軍方或者我的名義出去強買強賣,小心淩安之打你的軍棍。”

“嘿嘿,我可不禁打,康軼,我有分寸的,你別老拿那個兇神嚇我。”花折伸手揉著腦袋,當下換了從容面孔,伸手摟住許康軼開始撒嬌犯賤——

淩安之中午出去檢查城防安排駐軍,午膳的時候回來晚了一些,剛頂著個大太陽進了餐室就看到這麽個情況。

花折這些天遊遊蕩蕩,人前是翼王的隨軍大夫,一副人模狗樣,人後無時不刻不是一副癡漢臉,他看著便起雞皮疙瘩,直接沉聲教訓道:“軍中嬉戲,二十軍棍,花大夫,你收斂些吧。”

翼王在場,花折也不怕他,春風一笑:“大帥,我又不是軍中的人,我是翼王的人。”

淩安之見他狐假虎威,被笑的牙疼:“你也別叫花折了,詩情畫意的還和你本性不符,你叫花癡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