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誰是高人?

次日清晨, 許康軼是被嗆進肺裏的涼氣凍醒的,他被嗆得咳嗽了幾聲,以為是火堆滅了, 揉著眼睛在屋裏看看, 身下的土炕還是熱的,棉被上壓著狐裘大衣,火堆添了柴,燒得正旺,可口鼻接觸到的空氣依舊冷的嚇人。

見他睜眼,花折的長臂就環了上來, 端著一碗熱湯喂他:“凍壞了吧,喝口湯墊墊胃。”

“為什麽這麽冷?”說話間棚上嘩嘩的往下落灰。

花折看著他把湯小口喝下去, 嚴肅道:“康軼, 昨晚下了幾米深的暴雪,房門已經推不開了。”

花折往頭上指:“元捷和代雪淵怕大雪壓塌了屋頂,去房上把雪掀到一邊去了, 氣溫驟降,我們被困在這裏了。”

等到許康軼抱著肩膀站在屋頂上, 看四處晶體剔透一片, 原來清晰可見的河道、樹木、山林全不見了蹤影, 東南西北全是一樣的, 看似是美妙的冰雪人間,實則暗藏殺機。

花折站在他身邊,看許康軼面無表情, 他也憂心忡忡,許康軼眼疾未愈,困在大雪裏不利於養病;淩安之重傷未愈, 在昆侖山養傷,他一般隔半個月要去看一次的;關鍵是安西春季的大雪極為恐怖——雪不化的時候誰也找不到路出不去,等到雪化了的時候草場變沼澤,他們連人帶馬全可能陷在裏頭。

許康軼緩緩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銘卓,你看,我們像不像是漫步在天上雲端?”

“…”花折哭笑不得:“都什麽時候了,郭太守什麽時候來接我們出去?”

看花折目含希翼,許康軼木然搖搖頭:“且不說大雪無法行走,關鍵是誰也分不清東西南北,無法來接我們。”

花折四處浪蕩可以,不過嬌生慣養,在野外遇此情景也實在是束手無策:“康軼,那怎麽辦?”

許康軼眼角裏向他飛出一個撩人的笑來,他什麽大風大浪全見過,心理素質不同凡響:“被困了,涼拌。”

安西雪災裏分不清楚東西南北的路只有淩安之認識,畢竟淩安之對安西的一草一木全熟悉,可淩安之最近已經四大皆空,而且重傷未愈,估計也沒法來救他們。

被困在了冰天雪地裏,真心苦——

帶的糧食只夠吃十天,還要省點吃,最近頓頓全在吃馬肉;尤其是沒有青菜,花折恨不得是數著菜葉子給許康軼下鍋。

他們帶來的馬匹被狼群和雪山豹盯上了,被他們嚴防死守,連帶著他們也被盯上了,被盯梢是常態,花折出去弄雪的過程中,還混了一個狼搭肩,幸虧他鎮定,未直接回頭,要不小命就難說了。

最怕的是沒柴,沒有火一晚上就能凍成冰溜子,許康軼帶著元捷他們打了一個雪洞出去,才算是解決了燒柴問題。代雪淵回來之後和花折偷偷感嘆:公子,王爺真能吃苦,我們冷的都想放棄,只有王爺沒事人似的,實在凍得受不了也就呵一口氣搓搓手,繼續幹。

到了晚上,花折在燈下給許康軼收拾手上凍出來的凍瘡和小傷口,許康軼地位尊貴,可一雙修長幹燥的爪子上傷痕累累,花折給他擦著藥酒,他還有心思研究曲子:“飛雪似楊花,等我們回去了,銘卓,造一個景你編個曲子,到時候我彈你舞,趁著我看得見…”

許康軼自覺失言,笑笑不說話了。

花折握著他的手,輕輕吹他指尖和指節上風吹的小口子,手背也有些腫起來了:“我不會讓你瞎的,眼睛不好是暫時的,花哥哥什麽時候不靠譜了?”

許康軼嘴角一翹,他有時候試探的閉上眼睛,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也沒那麽可怕:“我現在不受寵,被父皇扔在安西也沒人管我,也沒什麽正經事做,就算是瞎了日常生活也能應對,你不要老是起早貪黑,把自己搞得那麽辛苦。”

花折往他指節上纏紗布,那時候的花折知道許康軼是怎麽想的,如果他是個真瞎子,還偏安安西一隅的話,可能二陰毒上位之後能放過他。

康軼啊康軼啊,你瞎二陰毒就會放過你嗎?你心中什麽不懂?他半真半假道:“別胡思亂想,我可是斯人若彩虹的花折,你瞎了我不白長這麽好看了嗎?”

“嘚瑟,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翻天覆地的嘚瑟,”許康軼在花折面前現在很放松,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笑了:“明天我帶著元捷去河套找點鹽,有備無患吧。”

“康軼,你滿手全是血口子,找鹽的話手不是更痛嗎?”花折皺眉反對:“被困在此處,我看你絲毫不以為意,每日裏還挺開心的。”

花折被困這些天吃不像吃喝不像喝,覺得太受罪了,估計幹苦力的階下囚也比他們舒服些。

許康軼悠閑愜意,一絲理所當然從鳳眼裏飄出來:“銘卓,做人沒有十全十美的,你看我現在,沒有病死有命在;身邊雖然寥落了些,可是有愛人陪著,別的也就不重要了;丈量土地雖然不是什麽大事,可是我喜歡為民為軍做的事;我已經非常滿足了,你別總是給自己提那麽高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