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楊二這一出去便是整整十日沒有回來,眼見著已經到了約好的七月初七。

正午已過,崖底依然不見那人的身影。丁敏君收回視線,進屋看到正乖巧地用炭筆練字的沈嶽,隱下心底的失落,撐起笑容問道:“嶽兒,練得怎麽樣了?”

沈嶽擡起頭看了看她,又望了望她的身後,奶聲奶氣地問道:“丁姑姑,楊伯伯還沒回來嗎?”

丁敏君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有些牽強地笑了笑,坐下來用手揉揉他的頭發,輕聲哄道:“嶽兒乖,你楊伯伯有事,今天晚上丁姑姑帶你去城裏看花燈好不好呀?”

沈嶽配合地用頭頂去蹭了蹭她的掌心,乖巧地應道:“好。”又低下頭去捏著炭筆一筆一畫地認真寫字。

丁敏君收回手,撐著自己的臉頰,歪頭看著沈嶽,眼神卻漸漸變得飄忽。

經過這十天的休養,小孩的風寒基本已經痊愈,原本蒼白的小臉在她每日精心的投喂下也逐漸紅潤起來,似乎還胖了一些,長了點小奶膘。

閑來無事,她索性拿出針線籃子裏的絲絳繼續打絡子。前幾日她去了趟城裏,想起楊二腰間原本用來裝扇子的那個絡子似乎壞了,便打算重新打一根送給他,也、也算是之前他送的鏡子和梳子的回禮。

想到這裏,她的臉上微微一熱。她買了些青色和鵝黃色的絲絳,給楊二打一根,也給嶽兒打一根。她的手不算巧,從小到大只顧著練功,也鮮有學習女紅的機會,平日裏頂多縫縫補補,其他的都不太在行,就連這絡子,也是因為當初幾個師姐妹一起給自己的佩劍編穗子的時候順手學會的。

……如果楊二敢嫌她打的絡子醜,那她就不給他了!

她悶悶的想著,雙手十指翻飛,很快就打好了一個,勾在手指上拎起來左右看看,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在連續報廢了五六個後,她總算找回了一些手感。將這個青色的絡子放到一邊,她頗有些成就感地拿起鵝黃色的絲絳,轉頭對沈嶽說道:“嶽兒,丁姑姑也給你打一個。”

沈嶽仰起小臉剛朝她矜持地應了一聲:“謝謝丁姑姑……”卻忽然眼睛一亮,朝著她的身後直直地望過去,欣喜道:“楊伯伯,你回來了!”

丁敏君猛然一怔,倏地站起來轉過身去,看著門口那個風塵仆仆,似乎剛剛趕了長路的人,張了張嘴:“你……”

楊二伸手摸了摸蹬蹬蹬跑過去的沈嶽的發頂,拍拍他的後背讓他自己出去玩一會兒,而他則走到丁敏君面前,與她四目相對,眼神繾綣地說道:“我回來了。”

丁敏君略微有些失神,喃喃道:“我還以為你……”

楊二伸手將她的頭發勾到耳後,指腹似是不經意間蹭過柔軟的耳垂,嗓音有些沙啞地說道:“我們不是約好今日帶著嶽兒去城裏逛燈會的嗎?”

丁敏君擡頭注視著他,這才發現他眉宇間有些疲憊,似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哪怕他身上衣衫整潔,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也依然掩蓋不住那股倦意,而且從他身上似乎還傳來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皺著眉頭問道:“你受傷了?”

楊二聞言微微一愣,搖了搖頭:“沒有。”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擡起衣袖湊近鼻端聞了聞,自言自語道:“難道是沒有洗幹凈?”

丁敏君嘆了口氣,對他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洗漱一下解解乏,我去給你燒熱水。”說完轉過身,卻一眼看到了自己剛才隨手放在桌面上的絡子,當即睜大了眼睛,手忙腳亂地拿起來塞進了衣袖裏。

楊二只看到她好像把什麽東西藏了起來,不由得有些好奇,從她身後探出身來問道:“哦,什麽東西不能被我看到?”

丁敏君連忙轉身面對著他,否認道:“沒、沒什麽。”然而微顫的睫毛卻出賣了她。

楊二輕輕揚起眉梢,意味深長道:“是麽。

丁敏君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必定很是拙劣,可她早已經想好了要在什麽時候將這個絡子送給他,因而也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她故作惱怒的用手去推他,口中還抱怨著:“哎呀你快去洗澡,身上臟死了!”將他推出去後,自己則一溜煙地跑到廚房去給他燒水。

楊二任由她把自己推到門口,撣了撣袖子,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屋裏。

反正來日方長,他相信不消多久就能從她嘴裏把隱瞞的事情都掏出來,他一點兒也不急。

……

因著今夜要去城裏逛燈會,丁敏君特意提早了一個時辰準備晚飯,三人簡單地吃過之後,便來到了唯一可以離開崖底上去的地方。

依舊是當初那片長滿了粗壯藤蔓的斷崖,丁敏君找了一根比較結實的用力扯了扯,旁邊楊二見了,帶著笑意調侃她:“要是害怕的話我就稍微受點累抱你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