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雙深邃的星眸距離她極盡,強勢地攫取了她的視線,仿佛要懾走她全部的心神。

丁敏君有些難以招架,目光閃躲地避了開去,低頭無意識地用指尖摩挲著銅鏡上面的雕花,誘人的紅暈卻從耳根蔓延到了細嫩的脖頸。她為了掩飾自己被撩撥地慌亂無序的心跳而不敢與楊二對視,卻聽到對方在她耳邊故意壓低聲音又重復了一遍:“怎麽樣,喜歡嗎?”

溫熱的鼻息撲在此時分外敏感的耳垂上,她如同被燙到了一般渾身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擡起手捂住了耳朵,猛地起身拉開了距離,磕磕絆絆地話不成章:“你、你……”

楊二不緊不慢地直起了身子,知道目前還不宜逗弄地太過,不然人跑了可就不太美了,因此見好就收,轉而提起了另一樁事:“再過十日便是七月初七,到時候城裏會舉辦燈會,我們帶嶽兒去散散心,如何?”

丁敏君已經被他這一出接著一出地弄懵了,方才被輕易挑起的熱度還停留在臉上,錯亂的心跳亦尚未平復,她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個人獨自冷靜一下,因而也不管他說了什麽,只胡亂地點了點頭,無意識地抓著那把雙面小鳥梅花木梳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裏屋。

決定暫時停留在此地之後,楊二便在她的茅屋旁重新用竹子搭了一間屋子,又將外圍的籬笆修葺後加高了一排,現在沈嶽所在的就是他住的竹屋。

丁敏君在自己屋裏坐下來,確認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之後,這才如同被抽掉了骨頭一般,癱下去斜趴在了桌面上,用稍涼的指腹貼著自己滾燙的臉頰,腦子裏走馬燈似的一幕幕全都是楊二那張臉。初識時冷淡的、狂傲的、戲謔的模樣,現如今細心的、溫存的、讓人……手足無措的模樣……全部都是他。

丁敏君啊丁敏君……

她忽然有些暗惱自己不爭氣,怎麽那麽容易就被人撥亂了心弦,明明不過才認識月余而已!

然而腦海深處卻又好似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在反駁:可是,這一個月來,你們兩人朝夕相對,又一同練功,早已親密無間了……

另一個聲音又不甚堅定地反駁:這、這只是練功而已……

可他又送了她鏡子和梳子……這兩樣東西,普通男子會隨隨便便送人嗎?更、更何況他還約她七月初七一起去看燈會……

那可是七月初七啊……

一時間,過於紛亂的思緒快要將她的腦袋擠炸,丁敏君將漲紅的臉埋進臂彎中久久沒有擡起來,無論她怎樣自欺欺人一般找盡了借口,可心底那越來越明顯的雀躍卻怎麽也壓制不住。

等到她終於整理好心情能夠若無其事地走出去的時候,卻看到楊二挽高了袖子,正蹲在院子裏灰頭土臉地搗鼓著一個用石頭砌成的爐子,原本雪白的布衫被抹上了幾塊黑灰,高高束起的馬尾上沾了一片枯葉,整個院子濃煙滾滾,就是沒生起火來。

丁敏君:“……”

她無語地沉默了片刻,憋著笑輕聲細語地問道:“請問你這是在做什麽?”

楊二都沒空擡頭看她一眼,抓了一把枯葉扔進爐子裏,繼續翻攪手中充當燒火棍的木棍,淡淡道:“看不出來嗎?生火煎藥。”

“咳,是嗎?”丁敏君作勢輕咳了一聲,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在燒屋子呢。”

楊二聞言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又搗了兩下,依舊只見煙不見火。他忽然一把扔下手中的燒火棍,站起來撣了撣衣服上的黑灰,轉過身去若無其事地說道:“算了,這柴太濕了,火生不起來。”

“……”

“噗。”丁敏君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笑出了聲,趕在他惱羞成怒之前將他方才扔下的燒火棍撿起來,蹲下來說道:“生火不是這樣生的,你看好了。”

她用燒火棍將塞進裏面的柴火之間搗出一些空隙,又扔了把枯葉進去引火,湊過去鼓起臉頰輕吹,沒一會兒,滾滾濃煙中便冒出了點點火星,再扔一把枯葉將火勢拱旺,進而引燃先前塞進去的樹枝。

成功將火生起來後,她瞧著旁邊放了一個嶄新的藥甕,想來應當是楊二之前去城裏的時候買的。她打開蓋子看了看裏面,發現已經放好了水浸泡藥材,便直接拿過去架在了爐子上。做好這一切後,她才站起來,朝杵在一旁的楊二柳眉微揚,調侃道:“瞧,很簡單。”

“嘖。”楊二輕輕咋舌,卻意外地頗為大度地贊同道:“嗯,做的不錯。”

他的態度讓丁敏君有些意外,若換了以往,她這麽噎他,那他絕對會換著法子將她堵地更加說不出話來,可今日怎麽……?

“哦,嗯……”

她胡亂地應了一聲,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視線,忽然不知道該接下去說些什麽,只好又蹲回了爐子前,背對著楊二不再開口,卻豎起了耳朵,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聽他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