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鹹魚第四十三式

跟過來的軍醫大夫是個盡職盡責的, 把藥箱打開,催促著脫褲子查驗傷情。

池縈之心裏藏著秘密,如果說軍營裏最不想看見的人物, 朱瓴當之無愧排第一,軍醫得排第二。

她當然不可能讓熟悉人體構造的軍醫近身, 想了想, 悄咪咪湊過去耳語,

“其實我的男人要害之處沒出毛病。只是騎馬太急,大腿磨破皮了而已。我怕說出去引得太子殿下不悅責罵, 還請老大夫醫者仁心,就說是小傷,給瓶金瘡藥就行啦。”

送走了震驚的軍醫,池縈之把金瘡藥收進了懷裏,往床上一躺。

朱瓴還在她原本的帳子外跪著呢。今天應該是安生了。

問題是太子爺今晚就會在中軍大帳裏跟她做室友了……也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室友, 等朱瓴走了還能不能把自己的床移回去。

不, 就算做一晚上的室友也不行。

軍醫好糊弄, 但如果太子爺回來了,吩咐一句‘把褲子脫了, 孤查看一下傷情’,她是抗命呢還是遵命脫褲子呢……

唉,前有狼,後有虎。

池縈之開始懷念之前兩天獨自在河邊大營附近野營烤肉的快樂生活了。

坐在行軍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她有了個主意。

但主意施行起來吧,又感覺有點對不起策馬狂奔數十裏把她從河邊營地撈回來的太子爺。

然而,雖然感覺對不起人家, 比起今夜脫褲子掉馬的風險來說……

唉,沒辦法, 還是對不住他吧。

池縈之摸著胸腔裏突突亂跳、隱約發痛的良心,默默地想著——給他留封信?

留封信把人安撫一下,總好過不告而別傷人。

……

司雲靖在幾位高級將領的陪同下,走遍了軍營,與中低層將士聊了一晚上的天,又一起用了晚食。

夜色深沉,到了軍中就寢時分,他在眾將陪伴下走回自己的大帳外,將領們紛紛告辭離去,司雲靖掀起帳子的時候才想起,下午似乎命人把池家小世子的床移過來了。

這小子看起來是個好脾氣的,平日裏說話也溫溫軟軟的,有時候卻又硬氣得很。

在山林裏那幾天也不知道傷到了哪裏,嚴重不嚴重,跟隨回來的路上半點不吭聲。還是自己聞到了他身上的血氣,猜出來了。

軍營裏夥食不怎麽樣,身上又受了傷。在京中一個月養胖了幾斤,這次帶他出來,回京時也不知會不會瘦了……等回去守心齋,拿秤再稱一稱。

短短幾步之間,他打定了主意,要親眼看看傷處。

畢竟是自己把人帶出來的,又是被丟在河邊大營那兩天傷到的。傷到了哪裏,傷勢嚴不嚴重,池家小世子避而不談,可能是怕傳出去傷了自己身為儲君的仁厚聲譽。

想到這裏,司雲靖有些懊惱。

能走動如常,看起來不是什麽緊要處的傷,不過還是不要大意的好。

隔著六扇大屏風,他吩咐道,“縈之,出來把衣裳脫了,讓孤看看傷處。”

回答他的是滿室安靜。

司雲靖又擡高聲線重復了一遍,說,“都是男子,沒什麽好害羞的。傷口盡快查驗一下的好。”

帳子裏伺候的高大年欲言又止,擡眼看了自家殿下一眼,又低下了頭去。

司雲靖敏銳地問他,“怎麽了?”

高大年呐呐地道,“下午時軍醫來了一次,說沒什麽大礙,很快便出去了;傍晚時,池世子說他的傷口敷了藥,不礙事啦,背了箭壺,牽著驟雨卷風出去打獵了。”

“……打獵?”

司雲靖擡頭看了看濃雲密布、山雨欲來的天色,冷笑一聲:“這等天氣,出去打獵?胡鬧!竟沒有一個人攔他?”

高大年尷尬道,“老奴去攔啦,攔不住。朱大將軍現在還在池世子的帳子外頭跪著呢,池世子又不是軍中的人,軍中將領們沒一個敢出來阻攔的……都等著殿下回來定奪。”

“軍中將領沒一個敢攔的?”司雲靖冷笑一聲,“沒一個攔著,只怕都要替朱瓴出氣,等著看他上山出事呢。”

高大年見太子爺的臉色不對,感覺大事不好,急忙補充道,“殿下請勿憂心,之前下令盯著池世子的探哨連同十名軍中好手,至今嚴格奉命,傍晚時都跟著池世子出去了。”

司雲靖面色稍霽,“人往哪邊山林裏行獵去了?指給孤看。”

池世子留了封信下來,指明要給太子殿下親拆。

“臣感念殿下夜奔救命之恩,縈之已無大礙,趁夜上山,給殿下獵一只猛獸回來,獻為謝禮。”

司雲靖看了兩遍,伸手按了按高挺的鼻梁,隨手把信紙揉成一團。

‘夜奔’……

池家那個不愛讀書的小混蛋,這兩個字是這麽用的嗎!!

……

池縈之披著厚重的蓑衣,馬鞍兩邊的行囊裏鼓鼓囊囊塞滿了火折子、芝麻餅,大肉包,防身的匕首插在靴筒裏,長弓和箭壺隨身背著,在暮色裏牽著驟雨卷風,小心地避過枯枝路障,愉悅地沿著蜿蜒山道往山腰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