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鹹魚第四十四式

洞外的風聲雨聲, 隆隆雷聲,更顯出山洞裏的極度安靜。

池縈之靠坐在山洞石壁邊,厚重的蓑衣遮擋住下半身, 心裏琢磨著,要不要來個奪路而逃?

不行, 人堵在前面, 外頭又下雨, 跑不掉……

司雲靖背對著她坐在篝火前,慢條斯理烤著帶來的肉餅, 等人脫衣查驗傷勢。

誘人的肉香味漸漸蔓延開來。

好香……

有點餓……但不敢動。

她吸了吸鼻子,強忍著沒動。

司雲靖也翕動了下鼻子,沒有回頭,卻皺起了眉。

“怎麽聞起來還有血腥味?你身上的傷口至今還在流血不止?”

池縈之:“……“

這人真的是狗鼻子嗎!!

她閃電般坐直了,後背貼在石壁上, 蓑衣牢牢蓋住全身, 語氣努力保持平穩,

“營中的軍醫沒有告訴殿下嗎?臣請罪,其實並沒有嚴重傷處, 只是大腿內側磨破了皮,磨破得嚴重了些,流血不止……”

司雲靖沉默了片刻,略嘲諷地說,

“大腿磨破了皮?池小世子做了什麽事讓大腿磨破了皮?你回程不是在烏雲踏雪的馬背上趴一路回來了麽。什麽時候騎馬了。”

池縈之:!!!

謊話越編漏洞越多,一不留神說漏嘴了。媽蛋。

但今天的山洞篝火懇談會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比前幾天的河畔篝火夜會還漫長。

“臨上山前, 我問了朱瓴,他極肯定地說, 你傷在了男人的要害附近。或許並不嚴重,可以行走如常。”

司雲靖轉過頭來,隔著四五步距離,意味深長地睨了一眼她遮擋得嚴嚴實實的下半身,

“有沒有聽過一句俗話?撐著要面子,就沒了裏子。男人要害處附近的小傷,只要及時救治,很快便好了。但如果諱疾忌醫,雖然不丟面子,萬一出了差錯……或許這輩子再也不能用了。”

池縈之在心裏把朱瓴罵了一百遍,硬撐起一派鎮定說,“殿下的俗語挺耳熟的,好像剛聽過……”

“聽過就好。奉勸你一句,有用的勸誡還是多聽些為好,不要固執。”

司雲靖站起身來,拿起隨身水囊,開始清潔雙手,一邊清潔一邊說道,

“少磨蹭,脫了褲子給我看看。”

池縈之撲得一下倒回草褥上。

“別看了,看也沒用。”她崩潰地說,“臣有罪,不敢再隱瞞殿下。並非是大腿磨破皮,而是自己削掉了一塊皮。給臣留點最後的面子吧。”

司雲靖洗手的動作一頓,罕見地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但他遇事極多,很快恢復了理智,沉聲喝道,“不是讓探哨帶了十個好手護衛於你的嗎。護衛之人身受重傷,此乃瀆職重罪,論軍法當斬首。”

司雲靖幾步走到山洞石壁旁,伸手就要扯她披在身上的蓑衣, “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自己削掉自己的一塊皮。讓我看看傷勢。”

池縈之死活扯著蓑衣不放手,“不不不,不必勞煩殿下。”

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絞盡腦汁,現編理由,

“不關黃哥他們的事。是他們守護在山洞之外,夜裏洞裏那個……遊進了一條斑斕毒蛇,不巧正咬在大腿內側。情勢緊急,我為了活命,只得……手起刀落!忍痛削掉一層皮肉!”

司雲靖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目光中帶了震撼,重新審視著面前看起來極嬌氣的池家小世子。

手起刀落,削去皮肉,夠狠的啊。看不出來。

池縈之還在繼續往下編:“大腿內側削去了一層皮肉,好幾天了,還是在流血,所以殿下半夜疾馳幾十裏找回來的時候,臣鬥膽拒絕了殿下,因為傷重不敢騎馬。殿下恕罪。”

為了取信於人,她深吸口氣,把遮住大半個身體的蓑衣掀開了,露出了身下紅了一小塊的草褥。

“殿下你看……還在流著血呢。”

司雲靖見了血跡,心裏信了幾分,皺眉問她,“被毒蛇咬傷,乃是山中常見之事。為何不告訴隨行的探哨,回來也不與我說。”

池縈之:“……”是個好問題,被問到噎住。

她想了半天,實在沒轍了,只好推到千裏之外的老爹頭上去。

“父親從小教導,力所能及之事,不可求助別人。臣、臣覺得還能撐得住……”

嘴裏慢吞吞說著,眼角悄悄擡起,掃過面色陰晴莫測的太子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麽,也不知道瞎掰的借口能不能把人忽悠住。

她閉上嘴,聽天由命了。

山洞裏安靜了片刻,沒有等到想象中的雷霆訓斥,卻有一只帶著體溫的大手落下來,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

“遇到事了自己扛下來,固然可貴,但事分輕重緩急,受傷了,不必自己扛著,說出來。”

司雲靖的聲音頓了頓,又緩緩道,

“你父親訓誡你的話,有他的道理。他是怕人心險惡,你落難之時,若是求錯了人,只怕會被人趁機落井下石,萬劫不復。——不過你現在你身處京城之中,孤的羽翼之下。像你這樣的,護住一兩個,還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