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鹹魚第六十式

“昨夜宮裏出了大事。”

王府被上千人的禁衛軍團團圍了, 誰也沒了泡茶待客的心思,就站在挖了錦鯉池子淺坑的庭院旁邊說話。

沈梅廷把他探查來的消息說給池縈之聽。

“陛下半夜裏處置了遼東王。以‘狂悖不敬’之罪,削藩, 貶為庶人,全族流放西南。接收封地的官員早幾日已經派出去了。”

池縈之指了指門外的禁衛, “那這些……是陛下派來的?他削了遼東王的爵位封地, 打算接著削了隴西王的封爵?”

“這個……不知道。”沈梅廷為難地攏著袖子, “按理來說,削藩是一步步來的, 不大可能幾家一起來。再說句難聽的,禁衛能圍住的不過是你這個世子而已。你爹隴西王還好端端的在封地呢。我覺得陛下不可能這麽簡單地削你家的藩。”

他猜測一種可能,“說不定是未雨綢繆,陛下要削了遼東王的封爵,怕你們幾家生事, 圍起來防備著。等遼東王那邊塵埃落定, 就把禁衛撤了呢。”

池縈之:“……但願如此吧。太子爺那邊怎麽說。”

“太子爺連夜進了宮, 應該是在和陛下商量著後續呢。”

說完了消息,沈梅廷一刻都不多待, 轉身就走。

池縈之望著門外重重圍著的禁衛軍發了一會兒呆,吱呀一聲,王府沉重的邊門緩緩關上了。

被圍在府裏的眾人面面相覷,最後紛紛把視線聚集在池縈之的身上。

池縈之叫來了徐長史。

“咱們廚房裏的米面肉菜都還有嗎?能撐幾日?”

徐長史盤算了一下,謹慎地說,“臣屬平日裏怕出事,每次采買都至少買足十日的分量。昨天剛采買完一次, 都在廚房裏屯著呢。省著點用,十天半個月都可以的。”

“哦, 那就好。”她放下了心,“大家各就各位,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三五天之內,總歸會有新消息傳過來了。”

看自家世子神色安穩如常,眾人的心神也跟著安定了些,紛紛散去了。

徐長史跟在池縈之身後,低聲問道,“東宮那邊,會不會有消息過來。陛下親自下令圍了咱們,東宮……會不會撈咱們哪。”

池縈之一邊走一邊想,走出了幾十丈去,點了點頭,“我覺得會。”

……

皇帝寢居的承明殿內,處處點起了兒臂粗細的長明燭,殿中燈火通明,映照得比殿外的日光還要亮。

近侍全部退出承明殿外,重重帷帳遮掩下來,燈火映出了殿中一躺一坐的兩個人影。

咳嗽聲斷斷續續,偶爾夾雜著可怕的倒氣聲。

司雲靖坐在龍床邊,手裏端著藥碗,輕輕拍著父親的後背。

“廢遼東王的處置旨意,朝會上已經和六部商議過了,文書發下去了。人圈禁著,今夜便啟程流放,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父親切勿憂心。”

龍床上病到枯槁的皇帝虛弱地露出一個笑容來。“好,好。”

他擡手握住了兒子端藥碗的手,“藥……放著吧。病到朕這個樣子,喝不喝,都無妨了。過來些,朕有話,咳咳,單獨與你說。”

司雲靖端著藥碗,“父親保重身體,有話等身子好些再說無妨。”

皇帝搖搖頭,“今日不說,只怕沒機會說了。”

他拍了拍兒子的手,“這兩年放手讓你做事,陸陸續續有人在朕耳邊說,太子權重,孤星高懸,有逼迫紫微之相。呵呵,朕把他們都打發了。”

龍床邊的父子兩人視了一眼。

“感謝父親信重。”司雲靖沉聲說。

皇帝注視著面前正值盛年的兒子,陷入了往昔的追思。

“你生得晚,等你開蒙時,你大哥已經出閣讀書了。他心胸狹隘,朕心裏一直猶豫著是選你還是選你大哥,朝臣都問遍了,都說強敵環伺,立長不立幼。朕耳根子軟,聽了他們的。哎,可嘆選錯了一次,你大哥竟然趁著你和你二哥出去觀禮遊歷的機會向你們下手,害了你二哥的性命。”

司雲靖淡淡說,“廢太子已經圈禁,用余生悔過。二哥在天之靈會欣慰的。父親不必自責,一切往前看便是。”

皇帝勉強笑了笑,“這麽大的事,怎麽能不自責。你說話倒有幾分像是你祖父了。”

他又拍了拍兒子的手臂,“像你祖父好。做個開疆辟土的一代雄主,切莫學朕,優柔寡斷,遇事難決。”

他身子一顫,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司雲靖將父親扶坐起身,靠著床頭,喂了半碗藥。

皇帝斷斷續續地咳著,胸腔劇烈起伏,像是預感到了什麽,用力抓住了兒子的手臂,艱難卻又堅持著說道,

“朕百年之後,由你登基繼位。你祖父臨終前傳下來一句話,朕沒有做到,現在朕把這句話原樣傳給你,由你來做!聽好了!”

司雲靖把藥碗放下,“父親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