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鹹魚第六十式(第2/2頁)

“你祖父原話:我大周地處中原,內憂外患。外患者,南唐,匈奴。內憂者,裂土割據的各地藩王。但最大的心腹之患,在西北。”

“……西北?”司雲靖重復了一遍,“祖父指的是西北關外的匈奴?”

皇帝搖頭。

“不,你祖父說的西北心腹之患……是鎮守西北邊境、擁兵自重的隴西王。”

司雲靖的眉心劇烈一跳。

“為何有此一說。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隴西王是追隨祖父打天下的從龍之臣。”

“他是從龍之臣不錯……”皇帝躺在床上,嘲諷地笑了笑,“先後跟隨了三條真龍打天下的從龍之臣。”

司雲靖:“……”

“此人生有反骨,先叛南越,再叛南唐,手下的十萬精兵,乃是他池家兵,朝廷根本調度不動。他若關鍵時刻起了反心,只怕我大周要栽一個大跟頭。因此,你祖父臨終前留下了八字囑咐——欲攻南唐,先殺池嘯。”

父子對坐的龍床前,陷入了久久的寂靜。

“隴西王年紀已經大了。”司雲靖最後如此說道,

“二十年前,祖父沒有殺隴西王。二十年後,世易時移,不必了吧。”

“你啊……”

皇帝嘆了口氣,伸出枯瘦的手指,虛虛點了點面前的兒子,“你從小是個念舊的。一張桌子從五歲用到現在,就是不給換;身邊跟著的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個舊人。你不願動隴西王,因為池家的小子和你有交情。是不是。”

司雲靖平靜地說,“父親既然如此問,想必是派人查過了。”

“咳咳咳……朕過壽當日,身子撐不住,特意召你過去,囑咐你留意隴西王壽禮的破綻,是不是少了一對飛天翅膀。若賀禮少了翅膀,便將其世子當場拿下問罪。你……咳咳咳,卻把池家世子輕輕放過了。朕派人查了一下,便知道了。你只需老實對朕說,是,還是不是。”

“確實如此。”司雲靖簡短地說,“隴西王世子和兒子有交情。兒子知道她得過且過的性子,絕無謀反之心。”

皇帝搖了搖頭,“事關我大周的江山基業,容不得風險。只要池家十萬精兵還在,池嘯膝下有繼承人,便是極大的風險。”

他拍了拍手,殿門從外面推開,腳步無聲無息走進來四個黑衣勁裝男子,跪在龍床前。

“朕惦記了一輩子的事,一輩子沒做成。如今朕要入土啦。朕做一半,留一半給你做。等去了地下,朕也好給你祖父一個交代。”

司雲靖袍袖下的肌肉繃緊了,聲音維持著平日的平靜,“父親要兒子做什麽。”

“這幾個人,排行分別是甲一,甲二,甲三,甲四。是朕花費了許多年找到的上品武者,由皇家供養著,現在都留給你。”

皇帝費勁地靠在龍床上,吃力地喘息了一陣,繼續說,“這次借著賀壽的名義,朕召了各家藩王入京。忠心的,放回去。不忠的,流放了。只有隴西王世子……召了他來,就沒打算放回去。”

司雲靖坐在床邊,眸光低垂,聽他父親斷斷續續地說:

“還有甲五,甲六,已經奉了朕的密旨去隴西王府。——朕替你做一半,以‘勾結謀逆’之罪,殺池嘯嫡子,讓他池家軍後繼無人。”

“你做接下去的一半……池嘯若反,派兵鎮壓。他若不反,就……咳咳,削藩,貶為庶人,流放西南。總之,將隴西池家軍的勢力徹底鏟除。”

皇帝閉上了眼睛,“欲攻南唐,先殺池嘯。殺了池嘯,再破南唐……成就大業。成就大業。成就大業……”

喃喃的低語聲漸漸低沉下去。

司雲靖沉默地坐在床邊,伸手探了探父親的鼻息。

皇帝的病體支撐不住,又沉沉地昏睡過去了。

他起身放下帷帳,走出去承明殿外殿,對跟隨而來的四名黑衣武者說,“你們四人可願效忠與孤。”

那四名武者單膝跪下,齊聲道,“臣願為太子殿下效死!”

“那就聽孤之令。你們四人即刻趕去隴西王府——”

司雲靖背著手冷冷地說,“殺甲五,甲六,護隴西王世子性命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