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3/4頁)

他沒再說下去了。

既然是汲取血魄,就必定無人能幸存。

煙雨朦朧的河堤,白墻青瓦的樓閣,園林一樣的陳府,還有那群在巷子裏玩泥巴水的小孩。

曾經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肆無忌憚橫行的妖魔與一具具死不瞑目的遺體,暗無天日,血流成河。

這番幻境雖是由當年記憶所構,卻由於他們的介入,與真實情景大不相同。

從來沒有誰在妖魔手中僥幸逃生,那些看似有驚無險的片段,其實再直白不過地預示了每個人的死亡。

陳搖光自始至終都沒能獲救,被畫魅束縛於漆黑冰冷的山洞裏,一點點吸去血魄與精元,在無盡恐懼與絕望中漸漸閉上眼睛。

趙雲落沒能逃出夜魘的掌控,在夢境中經歷了一遍又一遍死去活來的折磨,最終完全崩潰,再也沒能醒過來。

陳露白被後院裏的槐鬼引誘,逐漸神志模糊、只留下一具空殼,無論過程如何,都被奪去了性命,取而代之。

至於鵝城中的其他人,亦是葬身於血海之中,淪為妖魔增進修為的工具。

一切謎團似乎都在漸漸消散,如今還剩下最為重要的一個問題。

——不管那人究竟是陳露白或槐鬼,她將他們困在此地,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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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計劃已經完成了大半。

陳露白在宣紙上重重落筆,毛筆上的墨團濃濃暈開,恍如漆黑夜色。

她從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把紙裝進信封,起身向外走去。

幻境裏的風和外面截然不同,雖則清新涼爽,卻讓她打從心底地感到厭惡。不過這場戲注定演不了多久,等子時一到——

念及此處,少女白凈的皮囊之上閃過一絲陰狠之色。

她行色匆匆,借由沉沉暮色隱秘了蹤跡,徑直來到後院。

後院裏花草叢生,綠樹林立,最中央的位置立著棵年歲已久的古槐。

槐樹屬陰,如今分明入了夏,靠近時還是能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涼氣。

細密枝葉吞噬了大半天光,為陳露白的臉龐籠上一層幽暗陰翳,這回她沒像傳聞裏那樣對著槐樹說話,而是把手掌放在樹幹之上,默念口訣。

樹皮仿佛得了口令,竟從中間裂開一道筆直的縫隙。隨即裂口越來越大,從她的角度看去,裂口後並非樹幹,而是與後院相差無幾的另外一處地方。

陳露白沒發出任何聲音,擡手將信封向縫隙中投遞。萬萬沒想到,身後忽然襲來一道凜冽疾風。

——有人!

她毫無防備,躲閃不及,當即被那人奪了手中信件。

“陳姑娘好雅興,給槐樹寫信這件事兒,恐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有你一人幹過。”

寧寧身法極快,奪過信封後迅速後退幾步,靈巧地將封頁撕開:“不如讓我們也來一起看看,這信裏究竟寫了什麽。”

陳露白怒目而視,咬著牙沒說話。

“四人未覺有異,只等子時煉魂陣起,以其血祭。”

寧寧念得大聲,末了望一眼後院入口:“師姐,煉魂陣是什麽?”

“將萬千血魄煉制整整一年,再由生人為引,進行血祭,能使修道者修為大增,一步登天。”

鄭薇綺從竹林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一襲白衣劃破夜色:“以他人魂魄渡自身造化,是窮兇極惡之徒才會用到的法子,被列為十大禁術之一。”

陳露白自知實力不敵劍修,冷笑著後退一步。她明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卻並未表現出多麽慌張的神色,不過淡聲開口:“我哪裏漏了餡?”

這居然還是個非常有職業操守的反派角色。

“我小師弟打聽來了一件趣事,不知陳姑娘有沒有興趣聽?”

寧寧很有禮貌地回應她:“鵝城中人皆道陳家大小姐嬌縱跋扈,一個勁地想要遠行他方,從而擺脫陳府裏爹爹兄長的束縛,自由自在地過活——可我分明記得,你當時並不是這樣告訴我的。”

“你只知陳露白脾性,卻對她的平生經歷一無所知。之所以對我說出‘不願離開陳府’的那番話,恐怕是她決意浪跡天涯,卻又對家裏人存了些許不舍,夜間偷偷摸摸找你傾訴——可你猜不透她的心思,把臨別前的留戀誤以為是永遠不願離開陳府。”

她下意識握住腰間劍柄,為警惕對方突然暴起,做出了防備姿勢:“我們應該叫你什麽?陳姑娘?還是……槐鬼?”

一陣寂靜。

槐樹被冷風拂過,掀起一片嘩啦響聲,如同萬千鬼魅潛藏在暗處的嗤笑,古怪至極。

占據了陳露白軀殼的槐妖似是終於放棄偽裝,聞言仰天大笑:“所以呢?你們當真以為破了我這幻境,就能平安離開鵝城?煉魂陣今夜子時便能起效,城中妖魔個個能要你們的命,看你們能往哪兒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