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3/5頁)

雷火符果然夠狠,寧寧被疼得表情一僵,為了不讓裴寂看見自己扭曲的五官,只能低下頭去,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掌捂住臉頰,從嗓子裏發出低低的氣音。

“這這這看起來就很疼!”

承影嗚嗚嗚地帶了哭腔,在他腦袋裏直打哆嗦:“裴小寂,你快把這副要殺人的模樣好好收起來,千萬別嚇著她。寧寧多好啊,不想讓你擔心,一直忍著沒說。”

裴寂沒回應它,神情卻微微一僵,十分笨拙地收斂五官上的戾氣,結果卻讓本就不自然的臉色變得更加不自然,跟石雕人似的。

與此同時,少年右手握緊藥瓶,左手暗暗掐訣,有什麽東西在白光一現之下轟然破碎。

“什麽玩意兒?”

眼睜睜看著玄鏡裏的畫面陡然變成全黑,天羨子瘋狂錘桌:“裴寂那臭小子怎麽又把視靈弄壞了!”

“賠錢!賠錢!”

好不容易能見到一點苗頭,卻被那混小子親手掐斷,林淺狀如瘋兔,雙眼猩紅地狠狠捏碎手裏的白玉糕:“不讓他賠得傾家蕩產,我——我就氣死了!”

唯有何效臣擦去額角冷汗:“冷靜,冷靜。”

真宵被之前那兩人的狂態嚇了一跳,聽罷此言悠悠點頭。何掌門不愧是他惺惺相惜的對手,直到此時也能保持理智。

然而須臾之後,便聽見何效臣一本正經地繼續說:“裴寂該打,可寧寧是無辜的。要是讓他傾家蕩產吃不起飯,那小丫頭不也得跟著受苦?不得當不得當!”林淺與天羨子聞言,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不愧是何掌門,直到此時也能保持理智,真是與我等惺惺相惜!”

真宵:……

好,很好,還是你們去猩猩相吸吧,是他不配。

秘境外邊鬧翻了天,裴寂身為一切的始作俑者,卻端端正正安安靜靜坐在床邊。

受傷對於他來說可謂家常便飯,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然而就是這種像喝涼白開一樣常見的小事,一旦發生在寧寧身上,就讓他莫名感到心煩。

不對。

與其說是“心煩”,或許“意亂”要更加貼切一些,胸口悶悶地難受。

這是種很討人厭的陌生感覺。

不止他,承影同樣如此。

由於跟著裴寂一同長大,它見多了這小孩被關在黑屋子裏斥責打罵,從粉雕玉砌的白團子變成如今的滿身傷疤。時間一久,早就漸漸習慣裴寂猶如黴神附體般的運氣,不會對傷痛做出太大反應。

可一見到寧寧的傷,立馬渾身顫抖著別開視線,痛苦得像個心碎的老媽媽。

裴寂往拇指上沾了藥膏,傾身向前:“可能會有些疼。”

寧寧往前伸出手,乖乖點頭:“我不怕疼的。”

她的手臂纖細白皙,手指亦是細細長長,宛如霜雪凝在指尖,暈出清冷漂亮的白。

那道傷疤橫亙在腕骨之上,如同雪白象牙上的一條猙獰劃痕,帶了淺淺血色,顯得格外駭人。

裴寂目光稍黯,左手按住她手腕,右手拇指則輕輕落在傷口邊緣。

藥膏沁入血肉,像把尖刀割過皮膚,寧寧的手指顫了顫。

他自小就學會了給自己上藥,後來年紀大一些,反倒覺得療傷一事可有可無,若是不那麽嚴重的傷口,便省去了擦藥的步驟,等著它自行愈合留疤。

——無論如何,他應該很習慣這件事情的。

可當手指觸碰到寧寧的皮膚,卻突然生出了幾分猶豫。

在一陣短暫的停頓後,裴寂緩緩移動拇指,極輕極慢地掠過她傷痕。

他的手指不似寧寧,雖則纖長,卻生了好幾道舊傷與老繭,經過少女白嫩手腕時,帶來一陣隱隱約約、不甚明晰的摩挲感。

這是童年生活天差地別的映射,無比殘酷地展露著兩人之間身份的懸殊,她從不在意這種細節,裴寂卻心下煩悶。

他們之間的差距終究還是太大太大,他不知何時才能追上她。

寧寧坐在床上不敢動彈,偶爾好奇地擡起眼睛,望一望裴寂的模樣,又很快把視線移開。

他生得極為好看,眼尾細長、瞳仁漆黑,垂下眼睫為她擦藥時,長長的睫毛悄無聲息地輕輕顫動,讓她想起蝴蝶的翅膀。

眼底的紅映襯著眼角淚痣,在冷白肌膚下格外突出,淩亂的額發輕飄飄下墜,少了幾分冷冽兇戾,平添溫順無害的病弱氣息。

這個樣子,好像,似乎,還挺順眼的。

“你幹嘛這麽小心啊裴小寂。”

承影在心底笑話他:“你這不是擦藥,像是打算典當傳家寶,和它進行最後的道別——你給自己上藥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好家夥,眼睛一閉嘴巴一抿,那藥水哐哐哐就往傷口上倒,簡直能聽到血花飆出來的聲音,嘖嘖嘖,現在舍不得啊?”

裴寂眉心微擰,聽它繼續出主意:“我跟你講啊,像這樣光塗藥絕對不行,咱們得來一招更有殺傷力的手段——等你擦完藥膏,就低頭在她傷口上吹一吹氣。哇,這一吹!絕對吹出柔情蜜意的小火花,吹出舉案齊眉的小樹苗!太浪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