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祝融

我們在關外停留的時間,比我們想象的要長。接下來的一個月,林放、我、霍揚都在師叔的山谷中。

師叔姓簡名淩,原本只讓我和霍揚留在谷中跟他學刀法。林放淡淡道:“泓兒是我未婚妻子,我自然要陪她。”簡師叔抽了抽嘴角。林放又道:“如今驚動了官兵,林放自會周旋,外圍防務就不必前輩分心了。”簡師叔便沒再說什麽。

第一日,簡師叔讓我和霍揚各自使刀與他看。霍揚自小用刀,自是出神入化。雖然簡師叔未加評價,卻看得出他眼中贊許之意。

輪到我,簡師叔便皺眉了。我師父夏侯並不擅刀法,《破輦劍法》被我改成刀法,也並不十分得心應手。一套刀法還未使完,簡師叔便罵道:“狗屁!”我又羞又怒,道:“我使刀不過半年,他都使了二十年!”

簡師叔沉思半晌,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今日不教了!”便窩著腰回去石屋。我朝林放道:“文璇,他根本沒耐心嘛!”林放和顏悅色看著我:“慢慢來!”

於是我便與霍揚拆了數招,我依然大敗。不經意間回頭,卻見簡師叔站在窗口,望著我倆,默默出神。

第二日開始,簡師叔便分別教授我倆一些招式。我倆學得都快,簡師叔果然奇人,我明顯覺得自己刀法變得厲害許多,簡師叔卻總是搖頭,一套刀法教了三四招,我學得津津有味,他卻擺擺手說不行。他冥思苦想後,又從另外一套刀法教起。

五六日過去了,我和霍揚都學得七零八落,不過也暗暗佩服簡師叔——他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刀法教與我們!

這期間,林放倒是比往日閑,每日不是拿著本書在一旁讀,便是駐足在一旁看我們練刀。隔了兩三日,總有人在護衛帶領下,來見林放。他們在石屋裏一談便是半日,我總能看見林放笑吟吟將人送走。

一日問起他,才知他在當地又扶持了另一勢力,替他收購當地人參靈芝鹿茸等珍寶。我奇道:“不是有許多農場和當地富商與我們合作了嗎?”

他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一旁霍揚插嘴道:“笨!盟主扶持的是燕人,也是我大晉的細作,明面上是我們的死敵。皝王爺能影響的商戶,不過占到當地的一半。還有更多農戶、商人,不願將東西賣與我晉朝人。”

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其實林放並不跟我說太多他這一趟來燕國到底做了多少事情。我只知道我們在江東累積的金銀,大批運來了燕國。林放送了不少江東美人給一些人。無形中,一個網似乎正在編織。林放曾說過,比起腐敗的、管制嚴厲的晉朝,好戰卻並不十分富饒的燕國簡直就是塊空白之地。

偶爾我收到家信,卻是爹對林放大加贊賞,稱林放頗有他的才幹作風。然後竟然催我盡快回荊州,與林放成親——我頓時無語,顯然爹已經知道我和林放兩情相悅——其實出道也幾年了,我自然知道戰家的人早就無孔不入,林放身邊的哪個護衛,興許就是我戰家的人。如今爹更是不瞞著我了。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到了第十日,簡師叔睡到晌午才起,慢吞吞將我和霍揚叫到一起,無比冷傲的道:“就在今日了。”

我和霍揚不明就裏,望向林放,他卻高深莫測的笑了。未料下一秒,簡師叔卻對他道:“林放,老夫將要傳授他們的東西,恕不外傳。”林放點點頭,轉身步入石屋。

望著簡師叔難得的正色臉龐,我不禁有些緊張。其實這十日來,光是他零散的點撥,我已覺得自己刀法進不了許多。甚至與當世著名刀客相比,我也敢持刀挑戰了。

可簡師叔卻越來越不滿意,直到今日,才露出滿意神色。我不明白,他追求的是什麽?他到底要將我們教成怎樣?

今日日頭極暖,冰雪也有些消融,大約春日便要到了。我們皆只穿武士服,持刀立於屋前這片開闊的雪地。

簡師叔立於我倆面前,緩緩從身側抽出“鳴鴻”。但見刀身似鐵非鐵,隱有青光。我心神一凜——他只是抽出那刀,我卻已能感覺到至寒氣息。

“霍揚,仔細看!”他輕道。霍揚也極難得的一臉嚴肅點點頭。

天與地刹那靜止,周遭氣流凝滯。簡師叔一把鳴鴻光芒大作,宛若蛟龍出海,傲然縱橫;又如雷霆突襲,勢不可當!他瘦小身影在光影中騰挪跳躍,叱咤呼嘯,他似乎使了無數招,又仿若只使出了一招——每一刀,都卷雜著鋪天蓋地的殺意,玉石俱焚的狠辣——

沒人可以從那刀下逃生!一個念頭忽然冒出來,我這才發現全身冷汗淋漓,瑟瑟發抖!

終於,他的刀停住。他擡起臉,傲然掃視周遭,那張原本一點也不好看的臉,此時銳利強硬得像個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