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男女對手

追求“寬容”的瑪麗, 遇到極端新教徒,自忖仍不會心慈手軟。然而,對於那個也許會成為蘇格蘭長老會創始人的約翰·諾克斯, 她始終沒法輕易頒布死刑令。

作為天主教君主來說, 缺席審判一個並不在境內的“異端”實非易事。尤其是, 諾克斯早年就因為他的新教信仰,已受過法國和蘇格蘭的驅逐和刑罰。瑪麗想再次逮捕他時,“法理”上卻幾乎翻不出新的理由。而臨時通過一項特別法令去處分他, 又和女王一貫追求的“宗教和解”開明形象不符。

明面上不行, 那就來暗的?

偏生這個加爾文的弟子,長期待在瑞士,對於蘇格蘭本土的新教皈依者們,往往是遙控指揮——所以,要去境外暗殺這個聲名斐然的新教徒, 絕非易事。況且, 萬一暴露,諾克斯的支持者們,不定會掀起更大的風浪,給蘇格蘭制造更多的危機。

無奈之下, 瑪麗請求異父兄長朗格維爾公爵幫忙——為了瑪麗, 又有國王和舅舅的“大義”囑托,這位好哥哥果斷放下貴族架子, 近距離接觸並監視諾克斯;在屬下辦事不力時,他甚至以“托克”的假名親身上陣——希望用相對“溫和”的方式,去阻攔諾克斯異動、特別是避免其回歸蘇格蘭搞事。

但,卻阻止不了他的言論傳播。

這位新教導師,心中有一團自以為正義的火焰。他極度仇視忠於天主教的君主們, 認定他們是邪惡與迷信的最大支撐。他散發小冊子,痛斥他們的腐朽和糜爛,宣揚他們的罪孽,並斷言,他們最終會受到上帝的嚴厲處罰。

他一心渴望把老師加爾文那套恐怖作法發揚光大。他有時自命為摩西,出言恫嚇,祈求天主降罪懲治那些和他有分歧的舊教徒。他憎恨那些不符合他信條去侍奉上帝的人群,每逢布道,都要大聲吼叫,要求信徒絕對服從他這個真理的使者。

他翻來覆去,喋喋不休,咄咄逼人。

瑪麗·德·吉斯去世時,他曾高唱贊美詩。而這一次,聽聞恪守天主教的蘇格蘭國王兼法蘭西王儲遇刺,他竟鼓掌叫好,大肆慶賀:“願上帝賜給我們更大的恩惠,讓蘇格蘭盡快擺脫瓦盧瓦血統的後裔!真遺憾這一次差之毫厘,我但願,今後這些宗教的敵人,都接受火與劍的洗禮!”

朗格維爾公爵固然頂著假名監視他,結交他,但只得以“朋友”的名義去影響,還不能現身太多;所以,他壓根無法控制這個狂熱者的行動。讓一個天主教徒扮演這樣的“臥底”角色本就困難——不能彌撒,還要忍耐那家夥把聖母瑪利亞的畫像丟到地上——公爵費盡全力,才按照妹妹的要求,令諾克斯在歐洲大陸多蹉跎了一年余。

“諾克斯對於蘇格蘭那不徹底的改革非常憤怒,尤其不滿於天主教儀式的保留。”朗格維爾公爵在信中寫道。“他聯絡了一批追隨者,發誓回去之後,要進行更嚴厲、更徹底的清教運動。”

對於宗教狂徒的能量,瑪麗從來不敢小覷。尤其這個諾克斯,在真實歷史上有著彌足可怖的影響。如今,她忽然接到那家夥登陸蘇格蘭的消息,頓時就坐立不安。

“不能放任他橫行霸道。”瑪麗狠狠道。“我已經了解到,他是最激憤的鬥士,是我所知的、最危險的蘇格蘭人。”

弗朗索瓦對妻子如此看重此人感到驚奇。不過,出於習慣,他還是附和她:“從你的描述看來,他的確有著很大威脅。只是……”

“親愛的,相信我,他真是個不可輕忽的人物。你已經見識過,瘋狂的新教徒能給國君帶來什麽傷害。”瑪麗凝視著弗朗索瓦,而後,擡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不能姑息,務必警惕,我得把危機消滅在萌芽狀態。”

“我固然信任首席秘書梅特蘭德,但,我懷疑他同樣有著某些傾向,這會導致他行動遲緩猶豫。”

“衛隊長博斯維爾雖然強勢,對於宗教卻缺乏敏感性。沒有我的明確指令,他大約會恪守禁衛軍原則,不主動出擊。”

“因此,我必須親自前往,盯住並早日解決諾克斯所帶來的新教徒暴動。”

她決然的態度,讓弗朗索瓦啞口無言。盡管他一時間腦中閃過諸般念頭,對於瑪麗的堅持,他仍習慣性表示了“屈服”。

咳咳,瑪麗離去匆匆,使得弗朗索瓦同她圓房的希望又落了空。少年其實正有些蠢蠢欲動,掙紮想多做復健,爭取早日和妻子靈肉合一。

幾日後方知曉兒子仍沒擺脫處男身份,凱瑟琳王後的臉色有點不太妙。可惜,當她有心找兒媳談談時,蘇格蘭女王已踏上歸鄉之途。

至於整個法蘭西最有權勢的國王,堂堂亨利二世,這些日子都在東奔西跑,惡狠狠剿滅新教叛逆們去了。瑪麗從巴黎出發時,他剛回到奧爾良,距離首都還有一段距離,甚至沒來得及同蘇格蘭女王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