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信心十足

在英格蘭這, 瑪麗才不怕什麽“信仰危機”呢!

她在蘇格蘭時,對於傾向新教的爵爺們,是心存警惕的。所以, 她才搶先改革, 胡蘿蔔和皮鞭同下, 以利誘威逼的模式,讓他們熄了造反的心。

對於法蘭西的群魔亂舞,她其實不很操心——天塌下來, 還有亨利二世撐著。弗朗索瓦都只算二把手, 她一個太子妃而已,著急也不大頂用。

至於她攝政下的英格蘭,瑪麗要真心感謝自亨利八世以來一系列操作:從那個殺妻狂和羅馬教廷決裂、到愛德華六世強推加爾文主義、到血腥瑪麗力挺舊教放肆燒人、到伊麗莎白恢復新教……英格蘭人民經歷一輪又一輪迫害,大部分都被碾壓得沒了脾氣。

伊麗莎白治下,實則英格蘭四分之三的人口還是天主教信眾。然而他們中的大多數, 都已喪失了揭竿而起的力氣。史上, 這些溫和的民族主義舊教徒,即使教皇1570年開除伊麗莎白教籍時,都在反對羅馬對英格蘭內政之幹涉——盡管“良心”使他們只承認教皇為唯一的教會最高領袖。

他們並不想要動蕩的國家。

瑪麗禁不住想:兩年前,若不是諾克斯那種對頭大搞破壞、某些貴族背後支持、加上天主教急先鋒的西班牙外力幹涉, 他們大概寧願只稍稍聲討幾句, 然後繼續埋頭撰寫給陛下的請願書吧。

總之,經過多年磋磨, 英格蘭舊教徒總體氣質堪稱軟弱。只要瑪麗對羅馬保持表面客氣,且維護基本禮儀,她並不必擔心有什麽顯著阻力。

攝政王的威脅,來自於新教徒。他們一些是真虔誠,一些則不過想要利用其勢力搞事。可比起法國那大批手握重兵的領主、腰包有貨的城市自由民、戰場退下來的貧困老兵……英格蘭的新教勢力, 真只算小意思。

國內最大新教頭子,伊麗莎白,因為身體問題丟掉了大部分權力;二號人物,國務大臣塞西爾,則是個識時務的民族主義政治家;其余權貴反對舊教,更多是為了不丟失既得利益;議會麽,統治者的威儀加愛國情懷再加財政上讓步,可以吹散大量不和諧聲音;再往下看,青睞新教的倫敦市民,許多來自外國尤其是法國……

除了和伊麗莎白矛盾不可調和,瑪麗覺得,把塞西爾搞定,其他自然會按部就班……

於是她又抽空找國務大臣談心了。

“他們說您是‘清教徒’。我覺得,這攻擊有些過分。”

咳咳,‘清教徒’在當時,其實算是個新興的罵人的詞——特指那些道德潔癖、思想極端、嚴肅苛刻、不肯妥協的加爾文派。

看著塞西爾面色微變,瑪麗揮揮手,制止他的辯駁,道:

“我聽聞,所謂的‘清教徒’,作風嚴酷,容不下任何異己。他們把自己比作善妒記仇的耶和華,恨不得把耶穌基督那慈愛寬宏的形象,從教會中徹底抹去。只要《聖經》中未有記載的禮拜儀式,他們幾乎一概反對;甚至連君主統治其教士臣民,都被視為無依據行為。他們的中心思想是:‘應該由宗教控制國家,而非國家控制宗教’。”【注一】

瑪麗聳肩,嘆息一聲。“這和您的所作所為恰好相反。一直以來,我認為,您和我秉承同樣的理念:國家主權和利益高於一切;除信仰之外,國君還應保護世俗權利,而不是帶領臣民服從外國的宗教領袖,建設教條主義下的神權國家。”

塞西爾一愣,胸口再度冒出那股說不出的滋味——直系上司同他治國理念相近,這本該是好事;偏偏這直系上司,是他曾經十分抗拒的一位外國、異教、女王。

而且,她擠走了他曾相當看好的前上司·伊麗莎白。

偏偏,她的確顯得更勝一籌,該放手處就放手,理智寬容,頗有大國君主的氣度。

最討厭的是,她還三番五次向他證明,時不時到跟前、反復提醒他:他們該是同一陣營。

塞西爾真覺得泄氣。“是,從這個意義上,我和您一樣,小心提防著‘清教徒’們。”

瑪麗滿意的點點頭。“所以,接下來,需要您多關注這方面的聲音——無論來自貴族、教士、抑或平民。”

她笑盈盈的,眉目舒展,神采奕奕,仿佛不帶一絲怨懟。“劍橋的學子們,也還得請您勞神費心。”

聽著攝政王這話,劍橋校長威廉·塞西爾簡直頭痛。

不過令他頭痛的事,遠不止這一樁。是日傍晚,伊麗莎白的侍女官給他送來一條情報:萊斯特伯爵,帶著攝政王真情饋贈的意大利絲襪,例行探望了女王陛下。

嘖,那個阿諛逢迎、靠勾引賣弄上位的小子。塞西爾腦子都快成漿糊了。這瑪麗·斯圖亞特,一面設法拉攏自己,一面利用達德利……到底是要幹嘛?!

羅伯特·達德利也很想知道瑪麗意欲何為。然而,他更清楚,她拿出的禮物,是伊麗莎白無法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