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雷厲風行

1569年年初, 波旁家族二號人物、孔代親王滿懷淩雲壯志,前往了法國宮廷所在的盧浮宮。他的盟友科利尼給他寄信稱,尼德蘭的起義軍處境唯艱;積極幫助他們, 對國內的新教勢力必是一大鼓舞——然而國王頗不樂意。所以, 科利尼盼望他作為重要宗親, 在此事上發揮推動作用。

他並非唯一離開老窩、趕來巴黎的胡格諾派急先鋒。他的嫂子、納瓦拉女王讓娜主動要求與他同行。讓娜對尼德蘭起義興趣不大,她主要是來看兒子的。當然,她素來和孔代親王站在同一陣線, 她表示合適時定會聲援一二。

然而, 等孔代等抵達時,受到了極為冷淡的待遇。洛林紅衣主教很傲慢的招呼他,說國王和幾位公爵外出打獵去了。再晚一些時候,又傳來國王和兄弟們奉母親在楓丹白露宮住下的消息。孔代親王憋著一肚子氣,在吉斯家族的白眼中等了兩天, 才見到了弗朗索瓦。

二十五歲的國王, 已不復年少清瘦。雖不如他父親那樣有威儀,但目光閃過,竟有幾分銳利。孔代親王眼見他和嬉皮笑臉的安茹公爵及阿朗松公爵談天說地,撂著自己, 覺得怒氣快要藏不住了。

可沒等他質問君主的冷遇, 弗朗索瓦就先斥責他起來:“我聽聞,你已經徹底背叛了羅馬教廷, 堅決不再悔改,且還打算前去助陣國外的新教勢力,對抗他們的天主教國君?”

“從前,吉斯公爵遇刺時,胡格諾派就時常圍繞在你身邊。如今, 你是否覺得時機成熟,要公開成為法國新教第一領袖?!”

“或許你認為,法蘭西的君主軟弱糊塗,年輕可欺……即使曾被新教徒刺殺,也不敢對所謂的‘異端’提出審判要求?”

“然而,幼獅終歸會長大,會學習如何管理自己的領土。我已發誓,絕不再姑息那些禍國殃民的叛逆!”

“路易·德·波旁,現在,我以國王之名命令你,立即拋棄你那離經叛道的信仰,盡快回歸天主教正途上來。否則,波旁宗親中,又將損失一位重要的親王了。”

弗朗索瓦的威脅,氣勢滔滔,錚錚作響。孔代親王居然愣住了。他口中不由自主辯解起來,卻是含混欠清,語無倫次。唉,孔代真沒想到,短短一年余,那個文弱的“青年”便能長成為這般模樣。而且,大概是吉斯家族所教唆的,內廷裏突然冒出不少全副武裝的侍衛——為首的,便是是殺氣騰騰的吉斯公爵亨利。

當然,還沒到劍拔弩張的時候——即使孔代親王的近侍見狀也按住了劍柄。弗朗索瓦在一番雷霆之詞過後,臉色反而緩和下來。“好吧,我相信,親王會認真考慮我的命令。所以,請您帶著您的侍衛們,回房間去休息吧。”

“他常年思想墮落,與異端為伍,還曾詆毀王後……這樣可惡的家夥,還為什麽不幹脆直接把他抓起來呢,陛下?”孔代親王頭也不回的離開後,吉斯公爵半是請教,半是提議道。

弗朗索瓦搖搖頭。“他畢竟是尊貴的宗親,是波旁家族的重要一分子。我希望,他能及時回頭,認清正道;這樣,更能維護國家的穩定和宮廷的團結。”

其實是,他需要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寧願孔代繼續固執己見,堅守加爾文主義。這樣,信仰的沖突,將成為君臣之間矛盾的最好借口;而國王之後的所作作為,都可以蓋上宗教熱情的遮羞布。

而被趕回房間反省的孔代,對眼前的盧浮宮充滿憤懣。“這個宗教狂熱者的巢穴!上帝啊,我簡直不敢相信,國王竟變得如此獨斷專行,傲慢刻薄……”

這時,他的親嫂子來探望他了。納瓦拉女王由凱瑟琳王太後所接待,聽了滿耳朵對羅馬該如何虔誠、要教導旺多姆公爵忠於舊教雲雲;累積了一肚子火。讓娜還不被允許跟兒子長時間獨處,於是更為憤怒。她走來走去,含恨道:“即使他們以性命要挾,我也不去做彌撒。我寧可馬上、將我的兒子、甚至國家、都丟入河裏海裏,也不會屈服!”【注一】

孔代親王和納瓦拉女王氣呼呼商量對策的時候,弗朗索瓦亦回到了自己寢殿。他讓首席侍從雷斯伯爵給王太後報個信,又喚人去請洛林紅衣主教。然後,他靠著躺椅,長籲了口氣。

早該這麽做了。

說起來,法蘭西國王固然收稅籌資比英格蘭君主要容易,但對付國內貴族時,比起他/她就軟弱太多——只看伊麗莎白女王,威脅她地位、或者對她“不敬”的貴族,格雷家的、倫諾克斯家的,輕輕松松就關進倫敦塔,放不放都由自己做主,痛快極了。

呵,曾經的英格蘭國舅,海軍大臣托馬斯·西蒙,是怎麽被兄長薩默塞特公爵找到理由處死的?弗朗索瓦回憶和瑪麗一道讀過的那些厚重史書,嘴角掛起譏諷的笑。這並不復雜,即使孔代親王近期舉措近乎無懈可擊;他也還可以利用年輕氣盛的旺多姆公爵,來制造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