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六花飛04

薄若幽提著箱籠上馬車, 剛坐定,霍危樓已捉住了她的手,他在車壁上輕敲一下, 馬車轔轔而動,駛出程宅前的街巷。

他掌心粗糲, 幹燥溫熱, 薄若幽手被他大掌包裹住, 還未說什麽,又覺他傾身,令她手背落在他額上, “今次只怕要耽誤整夜。”

薄若幽唇角微彎, 因車廂逼仄昏暗,她語聲亦低,“我想到了, 走的時候和義父說過,他們不會等我, 侯爺, 此番是為何事?”

霍危樓從她手背上擡眸,極近的望著她, “還是沁水縣衛倉的貪腐案子,如今牽連甚廣, 一個重要的朝官死了。”

薄若幽面色一肅,這並非是尋常人命案子, 她並未多問, 霍危樓又解釋了兩句,“此番事關重大,影響西北戰備軍糧補給, 將士們戍邊迎敵,朝廷卻難喂飽他們的肚子,再耽誤下去必出事端,死的人……是戶部侍郎。”

薄若幽心頭發緊,侍郎乃三品之職,可謂朝中肱骨,這樣的人若被謀害,那謀害他的兇手,又何其位高?

見她沉凝不語,霍危樓亦語聲一正,“有我在,不必畏怕,只當尋常命案看待便可。”

薄若幽繃著的背脊微松,“好,我不怕。”

霍危樓捏了捏她掌心,這才問她這兩日可有去衙門,薄若幽答了話,想到街市縱馬的案子,略有遲疑,卻並未道出,她看得出霍危樓面上多有疲憊,再加上黃氏已放棄獄訟,她多言無用。

然而霍危樓凝眸,“有事?”

薄若幽連忙搖頭,她自詡沉穩,尋常心底所念極少露在臉上,且此刻馬車內昏暗無光,也不知他如何看出來的。

霍危樓既看的出,自然不會被她哄過去,又低緩了語氣,“是衙門的事?告訴我聽,免得我去探問。”

他目光逼人,鍥而不舍,薄若幽嘆了口氣,將縱馬傷人的案子簡單述出。

霍危樓聽的眉皺,“衛述之子……”

薄若幽忙道:“黃氏已不願訟之公堂了,我非是向侯爺告狀。”

霍危樓聽的無奈,“我若不多問一句,你便不說與我聽?你雖不如何憤懣,心底卻是有不平的。”

“侯爺尋常操心的都是家國大事,這案子雖有不公,可還不必讓侯爺煩憂,且衛尚書為朝官,侯爺在他之上,且各司衙有各司衙的規矩,我不該多言。”

霍危樓握著她的手不由收緊,目光亦深切,“這案子的確不必我過問,可你因此煩悶,便值當告知於我,我亦想聽。”

薄若幽面上微熱,霍危樓慢條斯理的摩挲著她手背,似在安撫她,“黃氏的確不該繼續追訟,雖失公道,卻比丟性命來的強。”

薄若幽嘆了口氣,“我明白,只是覺出些無望之感。”

霍危樓望著她,“幽幽——”

薄若幽心頭猝然狠跳,面上亦騰的紅了,微訝的望他,沒想到他會如此喚她,他被她此般神色引的輕笑,“怎地?我不能這般叫你?”

薄若幽緩緩搖頭,眼睫微顫,有些壓不住的羞澀湧上面龐,霍危樓笑意更深,又對她道:“你不必因此事頹喪,眼看著衛述雖庇佑了衛衍,可禦史台的言官會將此事記在冊上,那些將他視為敵對之人亦會留心此事,他若無錯便罷,一旦有錯,此事便會為彈劾之由,遲早令他付出代價。”

薄若幽瞳底微亮,恰在此時,馬車駛過鬧市,簾外闌珊燈火透過縫隙而入,映的她眸燦如星,霍危樓忍不住撫上她眼角:“還因何事愁煩?”

薄若幽略一想,又將薄家人上門之事說了,霍危樓擰眉,面色險見的難看起來,“大房不識好歹,二房無所作為,無非是欺你父母不在,無人為你做主。”他將她手緊緊一握,似在思索什麽。

薄若幽拉了拉他,“侯爺放心,我並不為此煩惱,義父已與他們說個明白,他們也不敢再糾纏,如今是他們害怕節外生枝。”

霍危樓鳳眸睨著她,他當然明白這意思,林昭還不知此事,若讓林昭知道幼時定親是另外一人,就算林昭還是認如今這親事,可在他心底,薄若幽想來也要特殊幾分。

而更別說,如今林昭對薄若幽本就熱絡了。

“有一個法子可徹底解決此事。”霍危樓有些沉郁的開口,“你若有了新的親事,任何人的小心思都要散了,可謂一勞永逸之策。”

薄若幽眼瞳顫了顫,“侯爺……”

霍危樓看出來她仍不樂意,一時薄唇微抿,神色亦黯淡下來,很有些失望模樣,薄若幽看了他片刻,見他並不似往日那般做怒,亦不再言辭迫她,心底微松,語聲亦低了些,“侯爺?”

霍危樓不看她,空著的手又很有些難受的擡手捏了捏眉心,仿佛她這遲疑模樣才是最傷人的,薄若幽秀美蹙起,語聲更軟了幾分,“侯爺……”

她此時已似撒嬌一般,霍危樓心弦微動,面上卻露愁苦狀,“罷了,我知你不願,你心中權衡頗多,對我亦多敬服而少情誼,因此不願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