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六花飛17

夜色潑墨一般, 一路人馬從武昭侯府門口出發,直奔城東廣安街。

四月盛春的長夜還有些涼意,薄若幽坐在窗邊, 涼風從簾絡之下竄入,直吹的她瑟縮了一下, 霍危樓看的蹙眉, 擡手脫下外袍往她身上披去, 薄若幽眨了眨眼,若是往日,她必要推拒, 如今卻坦然受之, 她攏了攏衣襟,唇角揚了起來。

霍危樓又將她手握住,便覺她雙手冰涼, 他將她手攏在掌心,開口時一本正經, 語聲頗有些沉肅之感, “往後若有何念頭,先來告訴我, 這些摸查不必你去跑,若萬一碰到歹人, 只有一個周良如何能護你?”

他板著臉頗為嚴肅,令薄若幽想到上了年紀的長輩, 她笑意落入瞳底, 眉眼溫軟,“侯爺這兩日為肅查黃金膏之事忙碌,且我未有實證, 便總想再得些線索才好告訴侯爺,侯爺放心,我有分寸,涉險之事不會去做。”

霍危樓雖不全然贊同,可知她瞧著溫柔好言卻極有主意,只好將剩下的話忍了,“今日太醫院已在城南會診,只是還是未制出解毒的法子,我告知他們黃金膏乃是美人笑制成,倒是有人在大內藥庫尋到了作藥用的美人笑果實和種子,只不過美人笑如此炮制之法他們大都聞所未聞,也並無多少助益。”

薄若幽心底微沉,“那世子今日可好?”

霍危樓聞言眸色微寒,“雖然不似毒發之時那般難捱,可今日一整日未用飯食,晚間被福公公強喂了些稀粥卻片刻便吐了出來,頗為難熬。”

薄若幽只得安撫霍危樓,霍危樓捏了捏她掌心,繼續說宋昱之死,“宋昱死前見的二人都與黃金膏有關,這兩日天牢之中審問得知,宋昱請入府的一個李姓富紳,乃是京城最先販賣黃金膏之人,後來黃金膏流散開,亦是他在推波助瀾。”

頓了頓,霍危樓又道:“他在西南之地頗有人脈,西南幾處州府因少了管制,如今比京城還要嚴峻些,朝廷已派巡查使往西南去,卻也要半月才可到,而西南之地一開始販賣此物之人,你亦見過,你猜猜是何人。”

這還是霍危樓頭次將此事說的這般詳盡,而她更想不到西南之地販賣此物者她竟然見過!

能做這樣的生意必定不是尋常小商小販,而論起有名望的商賈巨富,她卻誰也不認得,此念一出,薄若幽忽而蹙眉,不對,見她還是見過一位的……

“莫非是……沈家?”

回京之時乘了沈家的樓船,且沈涯乃是沈家少東家,薄若幽想來想去,能操縱黃金膏的流散,也只有沈家這般巨富了。

霍危樓眼底露出肯定之色,“正是沈家,沈家本就從南邊發跡,他們去歲發現此物,而後在西南之地大肆采買,後在坊間私賣,如今已頗具規模。年前西南之地獲益頗豐,他們便動了將此物流入京中之念,宋昱臨死之前請去府中的李姓富紳,便是沈家在京中頗為倚重的故交。”

薄若幽聽的一陣頭皮發麻,沈家乃大周首富之族,若此物是他們在私賣,可想而知西南之地有多少人在吸食,“宋大人莫非也涉入了此事之中?”

霍危樓語聲低緩,又對她說的更詳盡了些,“沁水縣貪腐只查到戶部便難以往前,因幾本關鍵賬簿出了差錯,我們便查到了宋昱身上,宋昱亦早有所覺,就在這時,他卻被毒殺,他一死,線索便斷了,如今這幾人都與黃金膏有關,我們便疑戶部的貪腐,多少也和黃金膏有關。”

薄若幽睜了睜眸子,“莫非……那幕後之人貪走的錢,是拿去做黃金膏的生意了?”

霍危樓見她一點就透,唇角微彎,眸露欣然,“如今借著黃金膏在京城流散的線索,正在追本溯源,只是倘若眼下便能找出毒殺宋昱之人,便替我們少了許多功夫。”

京城私賣黃金膏的商戶極多,直使司雖是行事利落,可要一條一條的線索摸排下去,也要花不少功夫,可若直接查出何人毒殺宋昱,那戶部貪腐的案子便可直接告破,也可知戶部貪腐是否和黃金膏有幹系。

霍危樓目光幽深的看著薄若幽,明明白白透著幾分熱切,薄若幽被他看的不自在,低聲道:“此番也不一定就能找出兇手——”

霍危樓語聲一柔,“不管能不能找到,你都做得極好。”

他說話的熱息落在她面上,頓時引的她心跳快起來,他先是她敬慕的上位者,如今又是握著她手,以溫柔目光看她的心悅之人,她本就是受到親近者誇贊便會羞澀的人,更何況是這般情狀,她覺得呼吸有些不暢,本就逼仄昏暗的車廂亦驟然升溫起來。

“我……我無事……便想著能不能做些什麽……”

薄若幽身子往後靠了靠,語聲帶著因羞澀而變的低軟,再不似尋常那般沉穩持重不可摧折,霍危樓看著這般的她眼底熱意更甚,再開口時語聲低啞,似有烈酒炙喉,“你如此,是為何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