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六花飛22

接下來數日薄若幽都未得見霍危樓, 時節已入四月末,在一片蟬鳴聲中,天氣越發炎熱, 薄若幽想著程蘊之身體不好,便將去侯府的時辰改到了大清早。

本以為清晨許能碰見霍危樓, 熟料霍危樓出城辦差, 又連著多日未歸, 這般一來,她竟有快半月功夫未曾見著他,唯一慶幸的是, 霍輕鴻的毒癮發作的越來越慢了。

這日清晨, 父女二人冒著霏霏細雨進了侯府的門,福公公早就候著,將二人迎入客院之後, 滿臉感嘆的道:“程先生,你不知多不容易, 世子昨夜竟睡了個囫圇的覺, 他自從被侯爺帶過來,已有快一月, 這還是頭一遭。”

福公公日日貼身照顧霍輕鴻,最是知道他何處好何處不好, 對程蘊之自然更為感激,程蘊之溫和笑道:“再堅持下去, 會更好的, 我們鄰家那孩子,如今已是三四日才發作一回,平日裏看書習字皆無恙, 看著便若往常一般,世子的毒中的深些,要更慢些。”

進了暖閣,便見霍輕鴻靠在榻上,目光有些木然的望著窗外細雨,聽到動靜,他眼睫顫了顫,卻並未朝他們看來,這十多日,他始終如此少言寡語。

程蘊之上前問脈,霍輕鴻十分配合,只是人還是懨懨的不說話,程蘊之也不介懷,待看了情狀,便開始施針,施針之時福公公便和薄若幽在廳中等候,福公公嘆了口氣,“見誰都是如此,前兩日國公爺和夫人一起過來,也是不如何說話,我懷疑是不是那黃金膏的毒將世子腦子毒壞了,程先生說過,這毒傷腦子。”

薄若幽若有所思片刻,“眼下只是有些許好轉,公公不必著急,世子從前未受過什麽苦楚,如今遭難,心境有些變化亦是正常,且他身體不適,自然也難顧得上別的。我看過衙門記載的文書,那些用黃金膏月余的,雖毒癮重,可未毒發之時,神志都是清楚的,因此公公暫可放心。”

福公公嘆了口氣,眼底擔憂深重,哪裏是那般容易放心的。

待施針完,薄若幽又陪著程蘊之告辭,福公公送她之時便道:“侯爺只怕明後日便要歸來,此番是去了沁水縣衛家的舊宅,若是順利,這案子便可移交刑部和大理寺復審定案了,這次牽扯的人多,也不知要審到什麽時候。”

薄若幽聽著只覺霍危樓手頭諸事必定十分繁雜,也不好問的太多,只記著霍危樓快要回來便同程蘊之上了馬車,路上程蘊之說起城中病情,城南病營之中雖然有常在的禦醫,可眼下太醫院也未制出解毒之策,據說病營內的衙役們各個皆是焦頭爛額。

薄若幽一時生了去衙門看看的心思,待到了家門口,程蘊之下了馬車,周良又駕車往衙門去,這幾日之間她去衙門應過兩次卯,因並無疑案,便未日日去,如今卻想去問問城中到底哪般境況了,且若要將程蘊之的法子告訴太醫院,也頗為不變,一來程蘊之的香藥丸是因人而異,二來,若程蘊之這般會以針灸之術治病之人不多。

漫行小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了衙門外,薄若幽剛進衙門大門便看到吳襄滿身是血的坐在值房台階上,侯煬端了一盆水來,吳襄齜牙咧嘴的洗身上手上的血跡,薄若幽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捕頭,這是怎麽了?受傷了?”

吳襄見著她先是一喜,而後才扯出一臉苦笑來,“不是我受傷,是早間去救了個人,城南一戶人家,家裏長子吸食黃金膏生了幻覺,將自己父親當做了早年間一個舊仇人,而後拿刀去砍自己父親,又將他父親挾持著站在橋上,誰敢靠近便殺人跳河。”

吳襄手上洗幹凈了,可衣裳上卻還全都是血色,他嘆了口氣,“他父親失血過多,救下來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

薄若幽心底一寒,“為何沒有將人送去病營中?”

吳襄又嘆了一聲,“多是不信任衙門,不舍的送,總覺得留在家裏更好,這下便留出事來了,這兩日的亂子,全都是因黃金膏而起的,毒發了砍人的,跳樓的,自殘撞墻的,到處瘋跑人丟了的,真是跑的我們人仰馬翻,病營內前幾日亦才加派了人手,因那些人毒發起來,除非戴上鐐銬,否則極易出岔子。”

吳襄拍了拍衣袍站起身來,“你今日怎過來了?”

薄若幽忙道:“我來看看有無幫得上忙的,再想問問病營內可制出解毒之策了。”

吳襄撇嘴搖了搖頭,低聲道:“什麽解毒之策啊,太醫院也被鬧得焦頭爛額,都不願意往病營去了,那些宮裏的大夫也是養尊處優的,只會給貴人們看尋常之病,此番鬧出這毒癮來,無一人敢說自己能解的,而後推來推去,一個拖字訣罷了,呵,如今根本無人敢攬責,每日派一二人去問問病狀,又拿著脈案做做樣子,卻仍然不知如何解毒,我們大人和巡防營的徐將軍都有些無奈,再這般下去,這病營也辦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