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十樣花09

“紙舟上的字跡並非是我的, 歪歪斜斜,似乎用筆之人還不太會寫字,我昨日未曾起筆, 可今晨我的硯石和書案的狼毫筆上,皆有墨跡, 紙舟上的字正是如此來的。”

薄若幽又道:“門窗皆是緊鎖, 房內並無第二人, 可我卻全無記憶,而那字跡,更像是個四五歲初初習字的孩童才有的字跡, 想到幾日前我們回薄氏發現的紙舟上的字跡, 我越發覺得有些像弟弟寫過的。”

薄若幽定定的望著霍危樓,仿佛只有如此,她才能堅定的將這些揣測說下去, “雖然無人看到我在紙舟上寫字,可我躲在櫃子裏是良嬸親眼所見, 我在你跟前, 亦幾番失態,再加上二叔二嬸的說辭, 足以證明我又如小時候一般,在模仿弟弟的行徑。”

“明院正說得是對的, 若我只是像孩童那般哭鬧躲藏,還可解釋為病發之時心智全失回到了孩提之時, 可我偏偏處處像弟弟。”

說至此, 她語聲一緊,“我幼時穿弟弟的衣裳,吃弟弟喜歡的龍須酥, 如今又學著弟弟寫字,這些皆是真實發生在弟弟身上的事,因此我想,前次我的猜測是錯的。”

自己說自己的病狀需要莫大勇氣,霍危樓眼底疼惜與鼓勵交織,一邊暖著她發涼的手一邊柔聲問:“哪個猜測是錯的?”

“當初躲藏過的人不是我,而是弟弟。”薄若幽眼瞳瑟縮一瞬,“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除了那不真切的噩夢,我病發後的行徑,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薄若幽語氣有些不穩:“或許是驚怕過度,或許是無法接受弟弟身死,我這才生了心障,夢魘後便無意識的模仿弟弟,可這些行徑,也是憑著我的記憶來模仿,我多年不曾折紙舟了,而前幾日回府看到了當年舊物,這記憶便又被勾了起來,因此我昨夜才在紙舟上寫字。”

說至此,薄若幽難受的垂眸,“我說不清楚,可我覺得那天晚上我們姐弟被帶去破廟中,弟弟一定躲藏在櫃子裏,不僅如此,我一定知道此事,可是李紳的供詞之中卻並未提到這些細節,我越來越覺得他的供詞有問題。”

霍危樓將明歸瀾的言辭說了一遍,“或許真如他所言,你們先躲著,而後發現躲著並不安全,又開始逃走,而李紳根本不知你們躲藏過。”

如此當然說的通,可薄若幽還是覺得需要證實,她忽而擡眸望著霍危樓,“明公子還記得當年破廟之中的模樣,可能令他幫幫我?”

霍危樓凝眸,“你要如何幫?”

薄若幽道:“前幾日回府看到了那些舊物,我便開始寫字,倘若能回到當年的破廟,或許……或許我能想到更多,待我下次再生心障,說不定還會做些別的,如此,便知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霍危樓萬萬想不到薄若幽會有此等念頭,他們從來不想讓她沉湎舊事,所有可能讓她病發的人事他都想避開,她病發本就危險至極,如今卻還要令她回到當年的破廟之中?!倘若她就此為心魔所困,再也不得清醒該如何是好?

“我不答應。”霍危樓沉聲開口,語氣不容置疑,“此法太過危險。”

薄若幽認真的望著他,“我並非是想以身犯險,我只是覺得奇怪,明公子說我們可能藏起來過,而李紳未曾看到,後來我們逃走,他才來追我們,可……可如果是這樣,那我和弟弟最恐懼最害怕的時候,應當是我們逃跑被追之時。”

“然而我在夢裏,也只是站在原地未動,只有腳步聲向我靠近,我卻不曾逃跑,我將自己想成弟弟之時,也只是躲避生人,藏在昏暗之地,這還是與李紳所言不同。”

倘若先前薄若幽只是懷疑李紳隱藏某些內情,在保護某個幫兇,如今她對自己的病狀有了推測,便更覺得李紳證詞古怪。

她語聲微啞的道:“我知你擔心什麽,可李紳死了,死無對證,而明公子當年逃走,看到的有限,無法證明李紳所言有假,倘若用這般法子發現什麽線索,便能讓當年的真相浮出水面,我如今仍想不起那夜發生了何事,若我一輩子不知真相,只怕要永遠放不下,而倘若兇手當真不止李紳一個,那他仍在逍遙法外。”

霍危樓薄唇緊抿著未語,薄若幽語氣軟下來,抓著他得手輕央,“侯爺,就試一試吧。”

霍危樓是不想應的,卻禁不住薄若幽這般望著他,“若此法不可行呢?”

“試了不成,我便無遺憾了,莫說是我自己的親弟弟,便是別的案子,亦不能存疑定案,哪怕官府定了案,在我這裏疑處仍是疑處。”

霍危樓何嘗不知她如何做想,他略思忖片刻,先令人追去明府將明歸瀾請回來,薄若幽見他下令,便知他已有所松動,當下頗為歡喜,一時伏入他懷中。

霍危樓輕撫她背脊,無奈道:“你是未將此念告知程先生吧?若他知道,必定不願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