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也得虧沈倩離開東北的早,不然當地計劃生育有一半功勞得歸她。

七點鐘,沈倩的小舅媽眼看兩人聊得差不多,起身就表示是時候離開。

另外三個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響應得格外整齊劃一,就像屁股後頭有怪物似的,一溜煙往外頭跑。

沈倩對姚信和到底有一些少女時期的美好濾鏡,兩人留在最後,並肩走著,中間只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姚信和身上那股草藥香灰的味道傳到她鼻子裏,沈倩只覺整個人都要被勾得意識不清,視線連成一片,連走路的姿勢都變得歪歪扭扭。

另一邊的走廊此時不知從哪兒突然竄出來兩個追逐打鬧的孩子。

前面那個特別胖,猛地擡頭看見沈倩刹不住腳,“哎喲”一聲往前一撲,愣是把她撞得往後倒去。

姚信和眼疾手快,右手抓住沈倩的胳膊往自己這邊一攬,好歹沒讓她真摔了。

沈倩被一大男人撈進懷裏,起初還有一些尷尬,可等她靠在姚信和胸口,摸到他身上那幾塊硬邦邦的肌肉,眼珠子一轉,又忍不住偷樂起來。

畢竟,英雄救美這種事,她以前跟談樾在一起的時候,還真從沒享受過。

談樾大學那會兒是個彈鋼琴的,模樣清秀,個頭不高,小胳膊小腿兒加在一起沒有二兩肉。

他那發小李延卿倒是不矮,但嘴貧人賤,平時跟在沈倩屁股後頭晃悠,一有空就慫恿談樾勸她減肥,說是再這樣下去,可沒人能抱得動自己。

姚信和想來不會有這些不體面的顧慮。

他個子高,身上肌肉也結實,胳膊削瘦有力,看著像是經過專業鍛煉的。

沈倩難得在一個男人面前有了小鳥依人的底氣,一時埋在人家胸口,滿臉春意,根本不想起來。

姚信和見她不說話,也不好就這麽把人推開,沉默一晌,就只能問到:“傷了?”

他的聲音低沉得很有質感。

沈倩自己是學聲樂的,對男人的嗓音要求也嚴,太亮的她覺得娘,太低的她覺得假,也就姚信和的聲音,跟比著她耳朵長的似的,一張嘴就讓人渾身發麻。

沈倩為禍世間二十幾年,一向信奉積極認錯,堅決不改。

此時,她像是突然打通了自己身為女人的任督六脈,手指攥著姚信和的衣角,開始有些粗糙地撒嬌起來,圓滾滾的一雙眼睛眨巴兩下,胸前那團軟綿因為擠壓而往上拱起,凸出一個飽滿的弧度,喘氣的空蕩上下一蹭,要不是真擠不出眼淚,興許都能稱得上感人了,“腳崴了,好疼,今兒晚上我怕是過不去了。”

姚信和以前不是沒遇到過“投懷送抱”的女人,但像沈倩這樣,挺大一只,往那一躺,幹脆不起來的,他的確頭一回見。

但沈倩顯然覺得自己演技挺好。

她下午才從鄉下回來,衣服上沾了不少農村裏的味道——泥疙瘩、家禽飼料、脫了殼的稻谷,路邊開的野花兒,都有,混合在一起,味道倒也不難聞,就是有些怪異。

好在姚信和沒有覺得反感,垂著頭,甚至有些下意識地親近。

他小時候被拐賣,活在鄉野田間,其實就是在這樣的味道裏長大的。

姚信和被接回北城以前,一直跟養父陸向前生活在南平鄉下,那會兒他還叫陸和,隔壁住著堂姐陸曼一家。

陸曼也是陸家人從外頭買回來的,比他大三歲。

陸曼的養父母很早以前就帶著兒子進城打了工,留下她一個人在鄉下照顧家裏七十多歲的爺爺。

姚信和那時放課之後無人管教,吃了上頓沒下頓,一有空,就下河抓魚,或是爬樹,摘一些能入口的果子和花兒,隔一陣,上村長院子外頭偷點兒野蜂蜜,存在家裏幹凈的壇子裏,餓得狠了就拿出來,沾著陸曼偷塞給他的饅頭吃上兩口,不光頂餓,還特別解饞。

陸曼那時幹瘦得厲害,對姚信和這個堂弟卻很好。

姚信和生病時的那幾口肉,基本都是她從自個兒嘴裏省下來的;有時,陸向前從鎮上喝了酒回來,拿著棍子發瘋,她就整宿整宿的睡不著,半夜翻墻,摸到姚信和的屋子裏,一邊抹著眼淚給他上藥,一邊掏出幾顆自己偷偷攢錢買的桂花糖。

姚信和小時候喜歡吃糖,但這玩意兒能吃到的時間不多,畢竟條件有限。

姚信和被姚家接回北城那年,陸曼也跟著他一起離開了南平。

姚家老太太感念她過去的付出,給她在北城上了戶口,大學時候,還把她和姚信和一起送出了國。

姚信和的師兄金大山那年跟他們坐的是同一趟航班。

在飛機上,金大山對陸曼一見鐘情,兩人處了幾年對象,後來在陸曼大學畢業那年登記結了婚,第二年陸曼在西雅圖生下姚小糖,就此在美國定居下來。

零六年,金大山意外車禍去世,陸曼第二個月就離開美國、移居加拿大,插足了當地富商秦刻與原配妻子的婚姻,陪對方耗完財產分割的官司之後,成功躋身了當地高層華人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