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姚信和望著她的眼睛沒說話。

舌頭繞著嘴裏的糖面兒打了一個圈,直到沈倩靠過來,額角細軟的絨毛一根一根曝露在自己低垂的視線裏,他才緩緩退開半步,站起身來,伸手在她面前,說了一句,“走吧。”

沈倩見他沒有回答自己,也不覺得失落,把手放上去,小拇指在人家掌心偷偷一撓,眉眼往下一彎,走路生風,眼睛裏頭像是開了一朵花兒似的,可愛妖嬈。

陳大泉拿著手機在停車場裏枯坐許久,直到七點半,才見姚信和過來,側臉一看,不禁打趣一聲:“怎麽樣,這婚您看能成不。”

姚信和關上車門,拉了安全帶系好,手裏還握著兩顆沈倩離開時偷偷塞給他的水果糖,語氣平淡,可有可無的樣子,“如果她那邊答應的話,我沒意見。”

陳大泉一愣,覺得這事可不得了,把嘴裏的煙往外頭一扔,目光炯炯有神,“看不出,老大你原來喜歡…這種…額,胖一點的女人?”

陳大泉家裏是農村的,留學時受過姚信和的資助,回國之後跟在他身邊做事,說是秘書,其實更像是老媽子,冷了喊加衣,熱了催剪頭,上班管公事,下班接孩子,平時除了擔心姚信和身體“零件”老化,就愛琢磨他什麽時候解決個人問題。

姚信和側頭看他,臉上有一些莫名,“這和喜歡有什麽關系。”

陳大泉眉毛往上一挑,看著可不好糊弄,“當然有關系,你要是自個兒不喜歡,幹嘛娶這麽個女人回去。出門帶著不洋氣,擺在家裏吃得多,法律角度上來說,你兩這婚事屬於精準扶貧,感性一點兒,那奏是因為愛情。”

姚信和覺得陳大泉今天屁話格外多。

指著自己的額頭,目光特別冷漠,“你這裏可能有病。”

當天晚上回到家,姚信和洗完澡,老太太的電話如約而至,問及沈倩的事,姚信和也沒一口拒絕,以同樣的答案回了過去。

老太太高興得抓著自家老頭兒的胡子使勁揪,一整宿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嚷嚷著要去給兩人看婚房。

姚信和被老太太咋呼得右眼直發跳。

下午接到美國那邊來的電話,連夜打包東西,連電話也沒留下一個,直接帶著陳大泉和劉博士出了國。

他這一走一個多月,沈倩跟他的婚事基本上是兩家人在電話裏定下來的。

再回來的時候,北城已經開始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雪。

一群多年留美的科研人員如今回到祖國懷抱,歸家心切,興致盎然,紛紛嚷嚷著要找個地方聚上一聚。

姚信和本來也準備跟新團隊一起出去聊聊,沒想陳大泉這頭提前跟老太太通風抱了信,姚家一通電話率先打進來,語氣堅定,不容拒絕,說是今天喊了沈倩和顧蘭青來家裏吃飯,他這個做人未婚夫的,說什麽也得回去陪陪自己這位搞藝術的“表姨”。

飯在哪裏都能吃,但表姨不是哪裏都能看。

動物園晚上一般不會營業,所以你不能指望像沈倩這樣為藝術獻身的“表姨”時時刻刻都在謳歌愛情。

姚信和於是只能點頭答應。

路上繞彎,還讓陳大泉把姚小糖捎上,想著讓兩人也見上一面。

姚信和到老屋的時候,外面已經停了不少車。

路過前院的小花園,遠遠瞧見了那頭靠在樹下逗鳥兒的沈倩,身邊站著清瘦高挑的顧蘭青。

沈倩還是和那天一樣,穿著簡單,胸部挺拔,整個人裹在桃色的絨毛帽裏,小臉白嫩,兩頰紅潤,看著實在不像給人當後媽的。

母女兩倒是沒發現姚信和,在別人家裏一個塞一個的自在,往那一站,天兒聊得格外不正經。

這個問:“媽,你說我爸是不是不太喜歡姚信和呀。”

那個答:“你別搭理你爸。他個臭不要臉的倒是想讓你找部隊的,但那日子是人過的嗎。三年不開張,開張讓你躺三天,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我才舍不得你受那氣。”

沈倩心想她媽可真是個女流氓,臉上一紅,就忍不住又問:“但我聽姚信和那個二嬸說,他好像從小對姑娘沒什麽興趣,平時特別親近男人…我也不是對人的性取向有什麽歧視,我就是擔心…姚家會因為我爸的背景,逼著他娶了我。”

顧蘭青“嘖”上一聲,手指使勁往女兒腦門上一點,“想什麽呢,他們老姚家的男人,往上追八代,就沒見有喜歡男人的。你別聽那喬麗蕓胡說,她一做嬸嬸的,在這档口跟你說這種話,能有什麽好心思。哼,小姚這孩子我看著就挺好,你別成天沒事兒欺負人家不愛說話,結婚以後,記得多護著他點兒,知道嗎。”

沈倩這麽一聽,心裏英雄情結驟起,拍著胸脯回答:“那必須的,我自己的男人,我能不護著嗎。你看,他今年二十七,明年二十八,眼看四舍五入,都要進中年危機了,要是沒遇著我,可得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