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寮房內。

裴元紹懶洋洋的坐在八仙桌旁, 垂頭撥弄炭火。

火苗“噼裏啪啦”做響,火星四射。

紅蓮垂首立於他的身側,恭謹的回道:“今夜屋外分別有三波人在殿下寮房外查探,定遠候府、鎮南王府的人,以及虞太夫的派來侍衛。”

炭火盆內的火苗被撥弄了一番, 燃燒的格外旺盛。

坐在炭火盆旁的男子披著單薄的外衫, 他垂著頭。墨色的眸子定在自己的手背之上。

燭光暖黃, 手背那塊被牙齒啃噬的深紫色的痕印格外明顯。兩個深深的凹陷仿佛是一種象征, 絕望又令人心生歡喜。

裴元紹眼底恍惚之色一閃而逝, 他迅速的翻手,手心朝上。

手背正對著炭火盆, 那兩處凹陷被炭火灼燒, 紅的發紫。

他似不知道痛一般, 若無其事的歪頭覷了眼身後的侍衛,聲音泛著絲罕見的沙啞,反問道:“虞太夫, 定遠候府的人為何也會出現?”

紅蓮垂首, 眼珠一錯不錯的定在地面,並不敢看此刻的殿下。

鼻端傳來禪房□□未消的麝香,這間不大的寮房內, 方才發生過什麽一目了然。

紅蓮不敢問, 身為貼身侍衛,她一直守在屋檐之上。

一個時辰前,禪房內激烈的響動, 她聽得一清二楚,卻沒有擅自闖入。

殿下的聲音很……歡愉,這些年,唯獨今晚,她方知道,他亦是以為哥兒,是一個需要被人護著的人。

她跟在殿下身邊十多年,他運籌帷幄,能屈能伸,是參天大樹一般的長帝卿。。

她一直以為他應是比女子更為堅強、無堅不摧的男子。

卻不成想,他在一位陌生的只見過一面的女君面前,軟成了一灘水。今夜輾轉曖昧之音,響徹了整個禪房。

畫本裏曾唱:此生只為一人,道他情也癡,化為繞指柔。

紅蓮想,說的應是殿下與方才屋內的女君。

可大抵女子多薄情,外界盛傳寒門子弟第一忍柳長寧高風亮節,才德兼備。可如今看來,也只不過是負心之輩

要了殿下的身子,頭也不回的離開。

紅蓮小心翼翼的覷了一眼前方的男子,卻迎上殿下仰頭看過來漆黑如墨的雙眸。

裴元紹凝了她一瞬,紅蓮不自覺的打了哆嗦,她將眼底憤憤不平悉數收斂,集中精神,恭敬的回道:“今夜,二殿下被歹人暗算下了情香,虞太夫派人查探可疑人等,查到殿下門前,被奴才給打發離開。”

裴元紹眸中滑過一抹厲色,挑眉,一字一頓道:“虞太夫?打的好算盤呢!”

他將手中的木柴扔進炭火盆內,意味深長道:“君後之位空懸兩年,阿妹即將親政,這些魍魎妖魅要反了天了。”

木柴砸入炭盆,本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瞬間熄了一大半。

紅蓮站在一邊,打了個寒顫,遲疑道:“定遠侯府的探子來的有些奇怪,昨夜子時定遠候府探子離開後。周世女來過一次,欲求見殿下,被奴婢擋了下來。”

裴元紹眯著眼,覷了一眼黑洞洞的窗外,窗外鵝毛細雪紛飛,落在窗柩外,寂靜無聲。

“鎮南王除了派探子查探,可有親自前來?”

紅蓮搖頭:“並無!今夜二殿下遭歹人暗算,東側院哭鬧不休,欲上吊自盡。太夫勸說無法,只能請得鎮南王前去安撫。是以……”

不待她說完,盯著炭火盆內噼裏啪啦火光的男子倏然笑出聲,他聲音有些嘶啞,低低沉沉,似譏似諷:“原來如此,本殿道今夜為何如此安靜,無人前來打擾。即使他人不知,旌寰在此,豈能不懷疑今夜與我歪纏之人身份。她原是不在西側院。那可真是可惜了……本殿今夜睡了她的摯愛,也不知她作何想法!”

“摯愛?”紅蓮困惑的低聲問道,心中驚疑不定,旌主的摯愛,殿下莫不是魔怔了。

坐在炭火盆前的男子卻並沒有給他解答,他但笑不語道:“你道為何這些人今夜僅僅守在門外,卻不破門而入?”

黑衣侍衛仔細回想今夜之事,倏然擡頭。

似懂非懂道:“比您身份貴重的太夫與鎮南王昨夜並不在西側院。其它人等即使得知你在房內歪纏,卻並不敢輕舉妄動。”

裴元紹輕笑出聲,端起桌邊的熱茶,抿了一小口,潤了潤喉嚨,方道:“只對了一半,這些人大抵不知道本殿房內的女子身份如何?靜觀其變,唯恐打草驚蛇。他們倘若看清了我房內的女客是誰,安能不破門而入,抓住我的把柄,人贓並獲,不得善了。”

紅蓮身上滲出一身的冷汗,萬沒想到今夜原是暗藏機鋒。

她後怕的眯了眼,慶幸道:“好在那柳解元悄無聲息的離開!”

此番話將將脫口而出,便心知不對,紅蓮捂住嘴,小心的覷了一眼不遠處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