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在蘇磬音的眼裏, 齊茂行的這個小廝奉書,一直都是忠心誠懇有余,但是靈敏機變不足,有時候甚至還有些說不出的過於“憨直。”

忠心自不必提, 齊茂行出事之後, 抱節居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們是個什麽情形, 蘇磬音都是看在眼裏的。

一個個走的走,逃得逃, 就算現如今唯一留下來的長夏, 也只是因著是外頭買進來,沒有出去的門路,實在是沒有辦法,又看在銀子的份上, 才近乎認命的老實伺候的。

相較之下, 奉書雖也是侯府的家生子, 但這兩個月來,對於主子的受傷中毒,卻是除了擔心, 從無生出過一絲改換門庭, 或者自謀前程的心思。

不過單從這一點裏, 除了忠心之外,就多少能看出這小子的一根筋了,更不必提諸如之前表姑娘和齊茂行吵架,他巴巴的把身為正室的她叫過去,這般的行徑……

細琢磨起來,多少有點一言難盡的。

也正是因著這個緣故,在得知奉書這麽快的時間內, 就能為她探聽到這般適宜開學堂,並且處處周全的地方,蘇磬音自然是覺得有些吃驚。

畢竟這還不同於上次買蘭草的時候,可以借助侯府現成的積累,買的漂亮也不算什麽。

如今出門在外,單憑他一個,並且還是在正常當差之外的剩余時間裏,就能得到這樣的結果,對這樣的業務能力,完全稱得上一句刮目相看。

對於蘇磬音的誇贊,奉書就表現的十分慚愧的模樣,不停撓著後腦勺,滿面憨厚,只是連連謙讓。

不過等到蘇磬音再細問起這宅院的具體情形時,奉書就有些遲疑起來,張著口嗯嗯呀呀,半晌也說不了一句明白話,只是不停拿眼神偷偷瞟著一旁的齊茂行。

到了這時,齊茂行便面色嚴肅的咳了一聲:“我才看見,侯府像是又送了東西來,你出去看看。”

奉書聞言簡直如獲大赦,一口答應了,便一陣風似的轉身跑了出去。

蘇磬音見狀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目光重新落回齊茂行的身上。

齊茂行對蘇磬音的目光也有些躲閃似的:“這處莊子與宅院我也清楚,索性也閑來無事,我與你說說就是了。”

“莊子就在城外西面的景山不遠,我們過來皇莊時,其實是路過了的,唔,我畫張圖來給你看看……”

地圖這個東西,在這裏屬於戰略性物資,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瞧見的,因此齊茂行轉動輪椅行到了小案旁,便順手拿了蘇磬音白日裏用過的筆墨,重拿了一張未用過的白宣,用鎮紙壓好,神色認真。

他下筆毫無遲疑,不到一盞茶功夫,便畫出了一副簡易卻清晰的地形圖來,順便與蘇磬音解釋道:“你瞧,這是皇城,城門在這兒,這莊子兩面環山,一面臨著官道,每日往來的人車也有不少,安靜,卻不至於太過偏僻。後面還有一條從山裏流出的清河,吃水用柴都很方便,要出門也是一條官道,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到西城門。”

說完了地形位置之後,齊茂行將毛筆平平正正的貼著紙沿放好,這才轉過身,一一解釋起蘇磬音方才問奉書的幾樁事:

“宅院田地原本都是先前朝中張大人名下的,現如今分在了張家小兒子手裏,自打溫湯幹了之後,也再不用了,托人過去問問,也是遲早就要出手的。”

“對,就是尋常的溫湯莊子,除了宅院,幾乎沒什麽旁的田地,不出糧食,也沒有莊戶。”

“前後左右也是沒什麽良田的,待我再叫人去打聽打聽,說不得能在後頭山裏裏租些山地來,開一開,買幾十個下人放著,自個的口糧說不得就能種出來了,也省的再去城中買,平添一樁耗費……”

蘇磬音一句句的安靜聽罷了,等到齊茂行終於暫且停下來,她便上前一步,一雙杏眸低垂下來,盯著面前的明面夫君,懷疑道:“二少爺,你說,這些都是奉書這兩日才去打聽的?”

奉書便是能力再叫人刮目相看,也不至於厲害到這般田地。

更莫提,若當真都是奉書自個打聽的事,方才她問起來,為何卻是啞口無言、落荒而逃,偏偏是坐在這莊子裏的齊茂行侃侃而談,知道等待一清二楚?

這麽明顯的不對勁,蘇磬音當然能瞧得出來。

聽著這話,齊茂行的話頭便猛的一滯。

方才看著她對奉書百般誇贊,滿心裏都不太痛快,好不容易將冒領功勞的小廝打發走,他一時竟是忘了這一茬,只想著自個要比奉書更多說些。

誰曾想不留神間,便說得太多了。

齊茂行的眸光微微顫動一下,垂眼從懷裏抽出帕子,借著一根根擦拭手指的動作考慮了幾息功夫,便低著頭,慢條斯理的開口解釋道:“你之前,與我提起這開辦學堂的打算時,我便暗地裏打聽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