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從溫湯回來的齊茂行, 對著眼前又是空空蕩蕩的主屋,一時間忍不住緊緊皺了眉頭。

他三日前有關“僅此而已”的一番話說得是不假思索,理直氣壯,事後也丁點兒不覺著有什麽不對。

但是自那之後, 齊茂行卻是一日日的發現了一個問題——

即便是同住在一間屋子裏, 他也很難再遇到明面夫人蘇磬音。

夜裏自不必說, 雖只隔著一道簡易的風屏,但拔步床天生就一座小屋子似的, 待一個人在裏頭, 只要自個不出來,外頭完全看不著丁點兒動靜。

夏日裏天亮的早,天剛一蒙蒙亮,蘇磬音且還在睡著的時候, 齊茂行便已經收拾妥當, 要按慣例出去外頭射箭開弓。

等到他回來, 就到了用早膳的時辰,剛來的幾天,原本還是一個桌子上用, 但最近幾天裏, 他的明面夫人蘇磬音卻總是會提早餓, 等著他射箭回來,蘇磬音便都已用過了早膳,也說著諸如“屋裏憋悶、”“身子太弱,要出去外頭走動走動”的話頭,急匆匆的出去。

而齊茂行用過了早膳之後,幾乎每隔一日,甚至日日都要去溫湯裏, 尋苗太醫“解毒,”且一去,少說也得半日的功夫。

這件事關系重大,自然不可能叫人瞧見。

這就便又錯過了。

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這些,余下的時間原本也就不剩什麽,蘇磬音還不知怎麽回事,不是去外頭轉悠,便是回來換了衣裳鉆回拔步床裏。

蘇磬音口裏說都是今日累了,要早點兒休息,好好睡一覺。

可齊茂行那是什麽樣的五感?別說那床帳裏常常都點的燈火通明了,便是沒有光亮,他都能聽著蘇磬音在裏頭下棋翻書、寫字磨墨的細碎聲響,有時候不知道看到了什麽,還會在床上左右打滾兒、憋著聲音偷笑,甚至嗑瓜子吃果子的動靜都有!

齊茂行還當真不知道他這明面夫人這又是什麽毛病?

明明不睡,卻總去窩在拔步床後頭作甚麽?

不說悶在帳子裏頭會不會憋屈了,躺在床上嗑瓜子,她難道不嫌棄果皮都掉得一床難受嗎?

一想起這個事來,齊茂行的疑惑的眉頭便擰的越發緊起來。

“哎呀?少爺儂回來了?可要不要喝茶?”

伴著一道輕巧的腳步聲,長夏抱了一疊剛剛熨燙平整的衣物從外頭走了進來,看見門口的齊茂行後,聲音輕快的開口問道。

齊茂行搖搖頭,只是沉聲開口道:“你二奶奶呢?”

“哎呀,我忙得很嘞,才去前頭洗了衣裳,哪裏顧得瞧二奶奶去了哪裏。”

長夏將手裏的衣裳放下:“少爺尋二奶奶,我去瞧瞧。”

自打齊茂行身邊的十幾個丫鬟走的走、躲得躲,最終只剩下了長夏一個貼身服侍的之後,她的確是比從前忙碌了好幾倍不止,自然不可能與往日一樣,時時都有人留意著屋裏的動靜。

不過雖然工作量翻倍的增多,但拿的月例也是三倍的,因此長夏的工作積極性仍舊很高,放下衣裳之後,轉身去蘇磬音的梳妝台附近轉了一圈,看了看了台上的東西。

看罷之後,長夏就很有自信的判斷道:“梳子篦子都不在,頭油也少了一罐罐,昨天兒就聽石青說二奶奶要去洗頭,這時候肯定是去後頭了。”

齊茂行卻有些懷疑:“我才從溫湯回來,並沒有見著她。”

可雖是這麽說著,但是因為長夏格外肯定,加上這莊子並不算太大,也並沒有太多能去的地界兒。

齊茂行思量一陣兒後,一點沒有想到蘇磬音是在故意躲著他這個可能,推著輪椅轉身出門,便當真朝著後院的人溫湯而去。

才剛走到籬墻外,耳力驚人的便也確定了,蘇磬音的確是就在溫湯裏,除了她之外,月白石青兩個丫鬟也在,他走到院門時,石青正在勸著“前天才洗的頭,小姐今個兒莫洗了吧,我給小姐篦一篦,好好通透通透便拿綢布子包起來,只泡泡身子就是了。”

跟著是蘇磬音快活的笑聲:“好,那就明天再洗,不妨事。”

月白便道:“咱們明兒還來嗎?”

“自然來!還要過來多代一陣兒!”

蘇磬音只說的不假思索:“我才問了,那苗太醫說二少爺明日不用解毒,我要不過來,明天兩個人都在屋子對著,多尷尬啊。”

若是尋常人,遠遠的聽到了旁人在議論自個的名字,說不得便會故意等著,多聽幾句。

但是齊茂行卻又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自幼習武,他一向認為為人應當坦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這般在背後偷聽的行徑,實在是過於狹隘小氣。

且因著他這過於敏銳的耳力,他反而越發注意避嫌,因此這會兒聽了自個的名字,齊茂行頓了頓,不等裏頭說的更多,便立即開口,聲音清朗的叫起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