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或許是因為終於能夠找到一個容身之所睡個好覺,我的情緒有些亢奮。與此同時,我的心裏也害怕著被挑出錯誤後被趕出去,又回到流浪的生活。

流浪的生活繼續下去的話,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活多久。

其實我也想過要不要回芽衣的故鄉,但冬木市離這裏太遠了,想要回去的話也需要一筆不菲的路費。而且根據芽衣的記憶,雖然她在那裏長大,但她自小就和父母關系不好,幾年前還直接與他們斷絕關系,跑到外面的世界來了。

這便是當初芽衣發現自己懷孕後並沒有選擇回鄉求助的原因。

先不提芽衣的身體支撐不支撐得了她在懷孕時的奔波。按照現在的風氣,幾年前離家出走的女孩子在幾年後狼狽地回去還是挺著個大肚子的,肯定會讓家裏人感到羞恥,覺得那個女孩子還不如不要回去,死在外面更好吧。

對此我簡直想要嘆氣。

現在世道那麽亂,芽衣當時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竟然直接和父母斷絕關系跑到外面的世界來,後面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清楚就稀裏糊塗地懷孕了。就算想要回故鄉生孩子,也沒有足夠的路費可以回去。最終難產死去,孩子也死了,只有我這麽個亡魂不知為何重生在她的屍體上。

這麽想著,我的心情越發沉重。

哪怕知曉就算我沒有重生在芽衣的身上,她依舊會死去,她的命運始終無法改變,我依舊無法制止地為她可悲的一生而感到難過。

這麽說可能過於傲慢,而我也並不是芽衣的什麽人,只是一個竊取了她的身體繼續活下來,又獲得了她一些破碎記憶的小偷罷了,根本不了解她。

但我還是覺得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本應該好好活下去的,哪怕在痛苦中掙紮著,但總會有看見陽光的那一天。更別提芽衣是稀裏糊塗懷了孕,最後在陰暗濕冷的小巷子裏難產死掉,甚至她拼盡全力生下來的孩子也死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如此想到,並為此感到了深切的悲傷。

這是對芽衣的同情也是一種兔死狐悲的難過,是我對自身未來的迷茫與恐懼。

“呀,幸子,早上好。”就在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鉛塊一樣沉重得令我感到疼痛欲裂時,一道有些稚嫩的聲音打亂了我的想法,使我回過神來。

我反應慢半拍地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往聲音發源處望過去。

黑發的小男孩穿著一身有些厚的衣服,蒼白的臉被凍得有些發紅,他的身上一如既往地纏著繃帶,裸.露出來的那只眼睛帶著星辰般的笑意盯著我。明明距離剛剛見面才過去幾個小時,但我卻覺得自己和他像是隔了好幾天沒見了那樣。

“幸子在發呆嗎?”他竊笑道,像是為自己發現了別人的弱點而感到高興。

我這才發現由於我陷入了自我的世界中,所以不知不覺中也停下了打掃的動作。我嚇了一跳,工作時被家裏的小主人給抓到了偷懶,我應該要怎麽解釋呢?

有些慌亂的我一時著急,腦海中閃過昨晚的畫面,身體比意識先行動,用食指抵在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小聲說道:“噓——這件事就當做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好嗎?”

人在這種時候總是忍不住示弱,哪怕面對的是連我的腰都不到的小孩子。我眨了眨眼,拼盡全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柔弱而無害。

“哼~”修治少爺雙手交叉,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氣定神閑地看了一會兒我不安的模樣後才點點頭,說道:“嗯,那說好了,只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我知道這裏指的不僅僅是我偷懶的事情,也指昨晚的事情。我忍不住松了口氣,伸出小拇指,對他說道:“拉鉤?”

修治少爺茫然地看了一眼我伸出來的小拇指,看上去似乎無法理解這個動作那般。

我猜錯他的反應,以為像他這樣有錢人家的小孩子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可能不知曉這些平常孩童喜歡的玩意兒,於是解釋道:“這是一種許諾誓言時會用到的動作。兩個人的小拇指拉鉤,代表著不能背棄彼此的約定。”

修治少爺眨了眨眼,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與我的小拇指勾了勾。小孩子的手軟得不可思議,脆弱而又惹人憐愛的。他的手很冷,跟他拉鉤時我還以為自己在跟一塊冰接觸。

沒幾秒後修治少爺就將手收了回去。

由於他還要去上課,因此也沒有和我多聊,朝我揮了揮手後便離開了這裏。

剛好在這個時候從外面走進來的麻美小姐望著修治少爺離去的背影,有些驚訝地朝我說道:“他很喜歡你。”

“這可真的少見。”麻美小姐用一種意味不明的聲音說道:“一般來說,修治少爺雖然能夠和任何女性相處得好,但他很少會特別親近哪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