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修治少爺的燒並沒有退下去。相反,他燒得更厲害了。到夜裏的時候,管家連忙將醫生大島先生再喊過來了一次。

我沒能進去旁觀,只是隱約聽別其他女傭說:“傷口發炎了,燒退不下去,得送去醫院治療,要不然恐怕要燒沒了。”

夜晚的風雪特別大。剛一打開津島家的大門,寒風夾雜著雪就一起吹了進來,使得守候在兩邊的傭人都忍不住打了幾個冷顫。清冷的月光讓外面的呼呼風雪聲變得更加淒涼,往外望去時,大門門外的世界漆黑可怖得像是潛伏著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鬼。

修治少爺穿得嚴嚴實實的,身上還如同蛹一樣裹著厚厚的棉被。他閉著眼,發絲有些淩亂,蒼白的臉上浮著病態的紅暈,像金魚那樣不住地喘著氣,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作為津島家家主的老爺還有重要的工作,回不來。修治少爺的長兄在學校裏住宿,其他兄弟姐妹年紀也尚小,早已回房間入睡。最後是管家將修治少爺抱上車,和司機一起帶他去附近的大醫院。

他看起來是那麽瘦小。已經有一定年紀的老管家也能夠輕松地抱起他。我的腦海中閃過芽衣破碎的記憶。在芽衣孤獨的幼年時期,她曾經撿到了一只渾身是血的小鳥。

她為那樣脆弱而傷痕累累的生命而感到震驚,哭著想著有誰能夠拯救它呢?最終卻也只能見證傷勢過重的鳥兒斷了呼吸,身體漸漸變得冰冷。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的心中像是有一塊鉛塊在不停地下沉。

“快去工作吧。”站在我旁邊的小百合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我點點頭,心裏沉重得要命,一時之間也沒想起麻美小姐讓我不要和小百合走太近的叮囑,只是胡亂地點點頭,心不在焉地拿起掃把往客廳走去。

津島家是這一帶數一數二的富豪之家,住宅也大得之前的我不敢想象,打掃起來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僅僅只是幾日下來,我的手傳來一陣陣麻痛。

說實話,我並不是能夠忍痛的人。僅僅只是一點腫痛都能讓我渾身不舒服。

那麽,渾身幾乎全是傷疤的修治少爺又是在多少次的疼痛下留下這些痕跡的?

掃把掃著地面的灰塵,發出了“唰唰”的聲響,我一邊掃著地,一邊想著,為什麽修治少爺的身上會有那麽多傷?

我敢肯定,那絕不是一時半會能形成的。

可修治少爺作為富豪家的少爺,誰能夠傷害他?也許是學校裏的其他同學,在學校裏,與眾不同的孩子是很容易受到排擠和欺淩的。

我想起了他之前對我說身上的傷都是摔傷的,纏著繃帶是因為那很帥氣的事情。

當時他有些柔軟的笑容和剛剛看見的交錯傷疤形成對比,使我的大腦隱隱作痛,那種苦澀感又一下子湧了上來。

當初的我聽見修治少爺說纏繃帶很帥氣時還覺得他很孩子氣——只要這麽一想,我就更加難受了。

為什麽我會沒有察覺到?我真是個笨蛋啊。

唉,等修治少爺回來的時候,試著詢問一下他吧。

我這麽想著卻沒有想到到了第二天的時候,修治少爺也依舊沒有回來。

之後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修治少爺依舊沒有回來。

這幾天的雪下得越發大了,天氣也冷得不像話。望向窗外時,那裏所呈現的已經是一片被雪淹沒了的白色世界。連呼出的氣也像是要立刻結成冰那樣。

這幾日我經常望著窗外,在那仿佛永恒不變的畫面中越發感到焦躁。畢竟修治少爺依舊沒有回來。

難不成是病得更加厲害了嗎?我這麽想著,前幾天看見的修治少爺身上的傷痕在我的腦海中揮散不去,使我每天都焦慮得睡不著,頂著一張蒼白的臉去幹活。

幸好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沒有因為心情不好而放松工作的權利。即使在這種精神狀態不佳的時刻,我也有把自己要做的工作做好。其他人因此也沒察覺到不對勁。

最後還是麻美小姐發現了我的反常。

“怎麽感覺才過了幾天,你就瘦了這麽多?”麻美小姐皺著眉問道。

“有點睡不好。”我有些疲憊地笑笑。

“這樣?我還以為你有什麽減肥的秘方呢。”麻美小姐笑著說道:“如果有的話,可別忘了告訴我。”

麻美小姐早些年聽說是個美人,後來跟人私奔,還沒結婚就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只是她識人不清,當初和她私奔的那個家夥也是個混賬。在麻美小姐懷孕後就將她拋棄,自己離開了。麻美小姐只好獨自撫養著兩個孩子。

幸好她很能吃苦,什麽粗重活都能幹,這才能夠讓母子三人都好好地活下去。只是她也因此操勞過度,體重也在不停地上升。到了現在四十幾歲時,雖然也有特意控制體型卻依舊顯得有些肥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