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只是一介普通賣藥的。”衣著華麗得不像平凡人,容貌又俊美妖艷得如同攝人心魄的鬼怪那般的男人如此說道。

聽到這,我心裏疑惑。

賣藥的?

一個賣藥的出現在醫生的住所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畢竟他總得讓自己的藥賣出去。可或許是女人的直覺,我總覺得他並不單單只是個賣藥的那麽簡單。

甚至如同我的直覺,那是一個妖怪也說不定,還是專門去食用貴族家小姐心臟的那種。

但我沒有多的心思去想這些了,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將大島先生帶回去給修治少爺看病嗎?

恰巧就在這個時候,聽到聲音的大島先生總算從房裏出來了,他看上去有一定年紀了,身上穿著白大褂,腳上穿著白布襪和木屐。

我還沒說什麽就聽見那位大島先生說:“是新來的女傭人麽?修治少爺又病啦?”

我為他那種習以為常的語氣感到心驚,但修治少爺的情況容不得我多問,因此我只是著急地點點頭,說:“是的,煩請您過去一趟了。”

大島先生說:“好吧,那我先去換身衣服。”說著,他又看向了賣藥郎,頗為嫌棄地揮手趕他,說:“我不是說了不需要這種來路不明的藥嗎?快走快走!”

賣藥郎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那副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憐。

賣藥為生的人若是找不到肯買藥的,那確實是一件很悲慘的事情。畢竟沒人買藥也就代表著沒錢。金錢是必需之品,沒有錢那可真是活不下去的。

這樣說可能過於殘忍了,可事實卻是如此。想要美麗地活下去,又或者說僅僅只是想要活下去,金錢都是必不可少的。

這麽想著,我看向賣藥郎的神情不由得帶上了一點同情。

賣藥郎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他的嘴唇上塗了奇怪的唇妝,微微上揚的。哪怕是他不笑的時候,那副唇妝都使得賣藥郎看起來一直在笑那樣。

不知怎地,我想起了像是一直在笑的修治少爺。

此時,換了一套更鄭重服裝的大島先生走出來,旁邊還帶上了一個護士。大島先生對我說:“久等了,走吧。”

我應了大島先生一聲,帶著他們一起走向津島家。臨走前下意識地想要看一眼賣藥郎卻發現原地早已沒了人。

也許是趁我們說話時離開的吧,在這樣冷的冬天裏,賣藥的發現在這裏找不到財路,只能去往下一家去推銷自己的藥。

這種情況也是很正常的,我並沒有多想,一心惦記著生病的修治少爺。

當大島先生來到津島家時,他和護士一起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而我則是和其他傭人一起守在臥室門外。

沒等多久,大島先生便走了出來,與他一起走出來的還有麻美小姐,他們交談了一會兒後,麻美小姐對我說:“幸子,送大島先生出去。”

我點頭,送大島先生到津島家門外。

到外面時,大島先生說:“好了,送到這裏就行了。”

看見這位醫生正準備離開這裏,我想著房間裏的修治少爺,不由得在他離開前小聲地喊道:“不好意思,我能夠問您一個問題嗎?”

大島先生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說:“請問吧。”

我深吸了口氣,緊張地說:“修治少爺還好嗎?”

大島先生皺緊了眉,還沒等我變得慌亂起來,他就露出了比剛剛還要更加驚訝的表情。他看著我,像是看著一個史無前例的怪物,嘴裏模糊不清地嘟囔:“真是稀奇...”

他可能還說了什麽,但我沒聽清,正想讓對方大點聲的時候,又聽見大島先生恢復了正常的音量和冷淡而平靜的神情,他說:“沒什麽大礙。就是夜裏著了涼有些發熱罷了,吃藥睡一會兒,等熱度降下來就好了。”

說完,大島先生看上去有些焦躁地抓了抓自己身上看上去比較高档的衣服,隨後又揮揮手,什麽也沒有說地離開了。

望著大島先生離去的背影,我想著他剛剛的舉動。

很明顯這位醫生很不習慣身上的衣服,或許對他來說,最開始穿著的那身白大褂才是最舒適的。但來了津島家卻也還是要特意換身穿著根本不舒服的衣服過來,可真是麻煩。

重新走回津島家時,我猶豫了半會兒,最終還是準備悄悄地去看望一下修治少爺。

只看一眼就好,就看一眼。

我在心中這麽祈禱著。

這可真是令人作嘔不是嗎?昨夜我還在驚懼於我對修治少爺扭曲的情感,竟將對早已死去的孩子的感情代入到另一個根本與我無關的孩子身上。我恐懼於自身的無恥下流,在入睡前發誓今後要與修治少爺保持點距離,不能再在他的身上自顧自地發泄自己無處可放的母愛。

可當聽到修治少爺生病了的時候,我的那些決心那些誓言通通都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