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因為修治少爺的事情,我這幾天的心情都很不好。也就被叮囑著出去買東西的那一會兒心情舒暢了些,除此之外我一直處於一種心情沉悶的狀態中。

也因為飛頭蠻的事情,我去試探性地詢問修治少爺要不要找人一起睡。作為傭人的我沒辦法直白地問他要不要在夜晚來臨時過來我這裏,只能打著“病還沒完全好,找個人在身旁守著會比較好”的名頭問他要不要找人陪。

那時的修治少爺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地說:“不用了,我沒什麽事的,幸子。”

我望著這樣的修治少爺,恍惚間覺得我們的距離似乎在無形中又變得更遠了...還是說,我們的距離本來就是這麽遠呢?

最近的雪下得一直非常大,這個冬天仿佛永無止境那般寒冷而又黑暗。修治少爺遺憾地和我說附近有個地方的櫻花在往年春天來臨時總開得很好,但看今天這雪勢,春天恐怕要推遲了。

“可就算冬天再漫長,春天也總會來的。”正拿著布在擦拭地板的我笑著對他說道。

從醫院出來的修治少爺變得有些黏人,總喜歡在我周圍晃來晃去。可當我問他要不要晚上過來我這裏時他又總是拒絕。

小孩子的心情總是變化極大,他有時候會很黏人可有的時候又躲著我。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靜靜注視著他。

其實我也想過要不要夜裏出來探險...但我實在是沒有那個膽子。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要等候到半夜出去,但我又總是在猶豫與不安中睡著了。

所以才說人是復雜的生物啊。在醫院做的那個夢——又或者說並不是夢的現實,我明明能夠勇敢地站出來擋在修治少爺的面前,可到了現在讓我半夜出來看一下的時候我又變得猶猶豫豫起來。

真討厭這樣的自己,可又沒有絲毫的辦法,因為我完全沒有那個勇氣。

我垂著眼,心中產生了越發濃重的自我厭惡的心情。

我很討厭這樣懦弱的自己。

修治少爺似乎並沒有看出我的走神,他接下了我剛剛的話,說:“嗯,你說得對,春天總會來的。”

他撐著臉望著窗外那棵光禿禿的樹,說道:“春天來到的時候,外面那棵樹也會開花吧。”

“等到那個時候——”修治少爺轉過頭來,那張一向蒼白的臉上因為外面的寒風而被凍得浮起紅暈,他的鼻頭也紅紅的,笑容很淺淡,卻帶著真實:“冬木市的櫻花也會開得很好吧?”

“你說過吧?你的故鄉冬木市裏的櫻花很漂亮。”修治少爺撐著臉,覺得很有趣那樣笑了幾聲,說:“那時候說起這件事的幸子眼神很溫暖啊,看來那裏的櫻花確實漂亮極了。”

我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芽衣記憶中冬木市的櫻花,回應道:“是的,那裏的櫻花真的非常美。”

離開了自己家鄉的芽衣無數次想起冬木市的櫻花,那真的是非常漂亮的景象。

“等到冬天逝去,春天來臨之時,兩個人一起去看冬木市的櫻花吧?”修治少爺笑著說道。

我張了張嘴,對上修治少爺有些期待的臉龐,拒絕的話語怎麽都說不出口,我沉默了半會兒,最終只能說道:“好,到時候兩個人一起去吧。”

我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冬木市離這裏可是有好長一段距離,就算坐火車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到達的。我的身上也沒有足夠的金錢能夠讓我們完成這段旅程。

更何況原本的我可是在大街上流浪的,多虧麻美小姐的幫助才能在津島家裏做傭人,不用再受露宿街邊的寒冷與苦痛。不管我承不承認,我確實離不開津島家。要不然也不會在發現老爺很有可能是飛頭蠻之後依舊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那樣。

要不然我還能怎麽辦?現在外面很多地方甚至還處於一片混亂的狀況,我的身上又沒什麽錢,也沒有認識的人,我又能怎麽辦呢?就算有錢,我能夠保證不會被外面混亂的環境所波及嗎?我能保證不會走在路上時直接被人打暈帶走嗎?

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我還能繼續苟延殘喘著一段時間。但若是直接就這樣離開津島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過這個極為寒冷與漫長的冬日。

我唯一擔憂的就是修治少爺了,可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好,好幾次試探性地問他需不需要幫助都被修治少爺避開了。

當然,想了那麽多,或許我只是在拼命地找借口掩飾自己的懦弱和無能罷了。因為我是個懦弱無能的廢物,所以我沒辦法也做不到去為那孩子做點什麽。

恍惚間,身體仿佛被撕開成了兩半,一半在哭泣著喊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沒用,一半在憤怒地叫喊著我也不想這樣,然而,然而,然而...

“幸子?”看出我在走神,修治少爺有些疑惑地抓住了我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