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番外

寂靜的黑夜裏連半點雜音都沒有, 只剩下一道含著詭異笑意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回蕩。

“修治少爺,請不要再繼續玩捉迷藏了, 快點出來吧。不聽話的孩子可是要受到懲罰的。”

原本這道聲音還算正常,可越到後面她的聲音就變得越發尖銳和刺耳,說到最後幾個字時,這道聲音已經全然變成了充滿怨恨的哀嚎。

我才不要呢,應該說被你抓住了那才是『懲罰』,還是痛苦到絕不可能解脫的絕望之境。

躲在衣櫃裏的我如此想到。

一年前,父親大人帶著其他孩子們一起出去旅遊,為了保證外出的安全還將家裏的一些保安和傭人也給帶了出去。

也就是在這時,一夥盜賊入侵了這裏, 殺死了當時在場的所有傭人, 搶走錢財後逃之大吉。

想到這裏, 我嘲諷地笑了笑, 一群愚蠢至極的家夥,真的以為這樣逃得了嗎?在霓虹這種極為重視階級、重視面子問題的地方發生這樣的事情真的以為自己逃得了嗎?更何況越是現在這種混亂的時候就越需要某些東西來給那些心懷不軌的底層人員一個惡狠狠的警告。

大概過不了幾天就會被抓住, 被斬首示眾吧。

我百般無聊地想到,反正那也已經是我看不到的事情了。

嗯?要問為什麽?那當然是因為傭人們死後的執念吸引了不知道從哪來的妖怪『枕返』, 使得整個津島家被拖入了幻境之中, 包括當初因為生病而躲在衣櫃裏睡覺並因此逃過一劫的我。

家裏沒有人知道的是, 我在床鋪或榻榻米上睡覺時都沒辦法好好地睡著。

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我自己也忘了,只是一到夜晚,當我躺在床鋪或榻榻米上睡覺時,一種令人絕望的心情總會瞬間淹沒我的所有,讓我幾乎要發狂。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什麽打擾別人睡覺的鬼怪纏上了我, 這才使得我在想要睡覺時都如此痛苦不堪。

為什麽我會這樣呢?為什麽我不能像是常人那般擁有安寧?

我也曾想過類似的問題, 可每當越發深思, 更大的絕望便會瞬間將我淹沒。久而久之我便放棄了在此的思考,轉而去想應該怎麽樣才能讓自己融入人群之中,成為一個『常人』。

這種方法能否消除我的不安與畏懼,我也沒辦法知曉,因為光是拼盡一切地去模仿常人就已經耗盡了我的所有精力。

到了夜晚獨自一人時更是沒辦法再繼續假裝小醜,在床鋪或榻榻米上睡覺時也會輾轉反側、徹夜不安。為了與這樣無法入眠的痛苦抗爭,我會在奶媽過來檢查我有沒有睡著時裝睡,在對方離開後就直接躲進衣櫃裏睡。

狹小黑暗的空間裏有一股木頭和藥混合的味道,聞著讓人有些頭暈卻又恰好地讓我有了些許睡意。熟悉的衣物將我圍起來,冰涼且柔軟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像是被泡在河水裏。我抓起校服後藏著的畫筆,這使得我感到了一絲安心。

無數個夜晚裏,我都是這樣躲在衣櫃裏睡覺,而後又在第二天早上有人過來叫醒我前醒來,再次躺在榻榻米上假裝還在睡覺。

再後來,奶媽嫁人離開了,沒有人會特意檢查我有沒有睡著,我便經常在感到疲憊時縮在衣櫃裏睡覺。

這也導致了那天我發高燒時也是躲在衣櫃裏睡覺,因此躲過了盜賊們的殺害。

說實話我覺得還不如讓我在那一天死掉呢,真要說起來,現在這種被殺死了就會被鬼怪們拿來用作讓這個幻境永遠繼續下去的祭品,沒辦法活也死不了,那真的是比地獄還要可怕的事情。

我嘆了口氣,想著至少要試著從這個幻境逃出去才行,至於之後的事情之後再想吧。

我這麽想著,從衣櫃裏爬出來,躲著到處追尋我的鬼怪,墊著腳溜到了其他地方。

就算再蠢我也不會一直只躲一個地方,要不然被找到也是遲早的事。今晚我躲在了一個廢棄的倉庫,這裏面有一扇窗,黑暗之中灑下一片月光進來。

為了不被鬼怪們發現,我遠遠地避開那道月光,縮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

望著不遠處的窗戶,不知為何我發起呆來,想起了前段時間的事情。

我在這個幻境之中已經待了一年,雪一直在下從來沒有停過。我猜這或許是因為在幻境之中的時間一直停留在傭人們被殺死的那段時間裏吧。

雖說傭人們在夜裏是鬼怪的模樣,可白日裏他們還是維持著正常人的表象,對待我也是一如既往。

因此白日是我唯一能夠去尋找如何從幻境中跑出去的時候,我經常借著這段時間在幻境裏到處走。

這一年來幻境之中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除了前段時間我偶然在路邊撞見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淩亂的酒紅色發絲隨意地散落,渾身是血倒在雪地裏的她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死了,但這並不是最稀奇的事情,最稀奇的是這個女人是我在這一年裏唯一感知到的擁有活著氣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