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阿、治?”我用極為模糊不清、磕磕絆絆的聲音說道。

即使我身處意識朦朧之時, 我也為我自己竟然發出這樣的聲音而感到驚訝,畢竟那聽上去不太像是一個人能發出的聲音,反而更像是壞掉的收音機發出的聲響。

某種直覺促使我低下頭來, 看著自己的下半身——竟然被重重不詳的煙霧所籠罩著。

我都不敢想象自己現如今在他人面前是什麽樣子了, 大概是可怖又惡心的怪物吧。

長得與阿治十分相似, 卻又比他更加成熟,身上還有一種難以言明的陰郁和冷漠的男人有些驚奇地看著我說道:“哦?我還以為是哪個隱蔽技術高超到小銀都沒能察覺到的暗殺高手, 沒想到會看到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用手指抵著下巴, 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說道:“這可真是...是什麽特殊的異能力嗎?”他詢問性地說道, 隨後又自言自語那般搖了搖頭,說道:“不,不對,比起異能力更像是傳說中的幽靈?”

這麽說著,面前這個男人又像是覺得很有趣那樣低低地笑了幾聲。

真是不可思議,明明他的外表與阿治如此相像,但這兩人卻絕不會讓人將他們認錯。大約是因為外表雖說極其相似,但給人的感覺卻有很大區別吧。

面前的這個人並不是我的阿治——我於朦朧的意識之中也很清楚這一點。

可即使如此,或許是因為對方那張與阿治極為相似的面容,又或許是因為對方身上那種隱隱熟悉的氣息,哪怕知曉他並不是我的阿治,我依舊無意識地對他產生了親近之意。

也因此在這個男人試探性地用輕松的語氣問道:“你是從哪來的?”的時候, 我也只是實話實說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我腦海中的意識依舊處於一片混沌中, 可我像是不希望被眼前這個男人誤會那般解釋道:“我只是、在旅館裏,晚上, 睡了...就到這裏了。”

我的話語支零破碎, 聲音也模糊不清, 我自己說出來時都被嚇到了。本以為那個男人會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可他卻一下子理解了我的意思,他重復了一遍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晚上在旅館睡著了,然後就到這裏了?”

我拖著變得沉重起來的身軀點點頭。還沒等他說什麽,我又露出一個模糊的笑,輕聲地問道:“你喝咖啡不加糖嗎?那會很苦的。”我用哄孩子一般的語氣說道。

男人詫異地看著我,嗤笑了一聲,問:“你是我外婆嗎?”他好像把我當成那種慈愛地和孫子講話的外婆了。

我苦惱地說:“我、應該還沒到那個年紀?”

我的說話聲一直磕磕絆絆的,和壞掉的收音機一樣發出了刺耳的噪音。但對方卻沒有露出半點嫌棄與不耐煩的神色,這使得我不由得繼續說了下去:“我的兒子大概暫時也不打算找女朋友生個孩子。”

說起來安吾先生曾經和我提到阿治有過許多關系曖昧的女性,還有人寄炸.彈給阿治的,中也君還吐槽過阿治在處理男女關系上真的非常糟糕透頂,以至於其他人在得知阿治被女人寄了炸.彈之後都只覺得“就知道會這樣。”

下次果然應該和阿治談一下他處理男女關系的方式?

我正神遊著,站在我對面的男人好奇地問道:“兒子?”他像是覺得很有意思那樣說道:“幽靈的兒子?”

我佯裝生氣地說道:“我不是幽靈。”至少在睡覺之前不是——如果不算我現在有些奇怪的狀態。

“我有兒子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我不由得微笑了一下,說道:“那是一個有些笨拙、膽怯但是又很純粹的孩子。”

男人挑挑眉,說道:“按你的說法,那不就只是一個笨蛋嗎?”

“才不是呢!”我反駁道。

“好吧好吧。”男人舉雙手投降說道:“不是就不是。”

“不要用應付我的語氣說話!”我無奈地說道。

男人攤手,轉移了話題問道:“冒昧地問一下,你的兒子叫什麽?”

“嗯?”我疑惑地應了一聲,隨後笑著說道:“他叫太宰,太宰治。”

“......”男人突然沉默了下來。

我沒有注意到他的沉默。不如說我從來到這裏之後就一直處於暈乎乎的狀態中,差點連自己叫什麽都給忘了。當然,就算把自己的名字都給忘了,我也不可能會忘記自己孩子的名字。我樂呵呵地傻笑著說:說實話,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我第一次牽起阿治的手,選擇做那孩子的媽媽時,我就一直在想:這樣真的好嗎?由我這種人來做他的媽媽真的好嗎?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自己離開那孩子的晚上,阿治打過來的那通電話令我忍不住不停地回想起從前,讓我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不,真要說的話,我本身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之前的我覺得這樣的自己不適合做個好榜樣,便會特意將自己的多愁善感掩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