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衡玉陪著舞媚坐在駐地門口。

舞媚兩條腿交疊舒展, 不太顧及形象,頭發也散亂著。

今早那場行動由她和遲帶隊,同門出現犧牲, 她心中的難過比之喻都要更多一些。但作為師姐、作為領隊,她又不能像喻都一樣表露出自己的脆弱。

哪怕是在私底下。

衡玉取出一壇酒遞給舞媚。

這是很久以前她們一塊兒釀的合歡酒,酒的度數不算高, 味道更偏向於是果酒。

拔開酒壇塞,舞媚往嘴裏灌了幾大口酒, 剛想開口說什麽, 後方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這麽不夠意思?出來喝酒也不喊我。”

“喲, 來啦。”舞媚下巴微擡, 朝遲打了個招呼。

遲同樣有些狼狽,他坐下喝了兩口酒後,倒像是被打開了話壇子般:“說起來,以前跟著我們一起喝酒的人很多, 等到這場戰鬥結束,也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酒友。”

衡玉抿了口酒, 輕笑道:“是啊, 誰知道呢。”

舞媚沒說話, 只是一個勁喝酒, 喝到後面居然因為這麽個低度數的酒生生醉倒。

好在她酒品一流,醉了就是睡覺。

衡玉幫她撥掉貼在頰側的頭發, 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

遲還是很清醒:“這些年她和慕歡的關系極好,慕歡隕落的消息傳來後,她情緒一直不太高。”

然而還沒等舞媚緩過來, 她又必須直面一次次血淋淋的犧牲。

“她這個性子, 發泄出來就好了。你怎麽樣?”衡玉下巴微擡, 關心起遲來。

遲微微一笑:“我好歹也是掌門候選人,論起心性怎麽著也比舞媚好些吧。”

“你這話若是讓她聽到,肯定會把她氣個半死。”衡玉笑。

她正想說些什麽,余光掃見前方出現的那道身影,眼睛微微眯起,主動打了個招呼:“俞道友。”

俞夏的變化不大,他已經晉入元嬰初期,穿著劍宗長老服飾,身後背負著常用的重劍。

走到衡玉他們近前行過禮後,俞夏溫聲說:“我最近剛好出關,聽說她今日行動歸來,所以想過來見見她。”

衡玉遲疑了下,說:“她醉了,你若是方便,把她送回她的屋子裏去吧。”

俞夏又道了聲謝,彎下腰打橫抱起舞媚,帶著她慢慢走回屋子。

中途舞媚醒了一會兒,看清他的容貌,嘴裏嘟囔了兩句什麽,就摟著俞夏的脖頸繼續昏睡。

遲目送著他們的背影,琢磨了下:“你說他們現在是什麽情況?”

衡玉輕笑,看得格外透徹:“沒到結為道侶的程度,偏又舍不得放手,所以糾糾纏纏。”

不過她估計俞夏把握住機會的話,等這場大戰徹底結束,兩人也可以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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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了悟去而復返。

衡玉正站在屋檐底下掛風鈴,打算讓這個簡陋的臨時住所看起來漂亮些。

她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轉過身去。

了悟站在台階下方,仰頭笑問:“駐紮地裏住處緊缺,洛主介意接下來一段時間貧僧與你共住嗎?”

“真這麽緊缺?”衡玉靠著門檻瞅他,神色間帶著質疑。

了悟面上端著,看不出絲毫窘迫。衡玉嘖一聲,走過去伸手戳他的臉頰:“什麽時候住我屋裏也要找借口了?”

他才終於輕笑別開眼,耳垂泛起淡淡紅暈。

“對於師弟師妹們犧牲一事,我覺得有些許遺憾,但並不難過。”衡玉猜到他是聽說了合歡宗的事情,想借此轉移她的注意力安撫她。她輕聲道:“真的已經盡力了。”

邪魔為了加快最終決戰的到來,一直在不惜性命瘋狂進攻,各大宗門都在以命抵禦,總有人難逃犧牲。

夜色一點點侵襲整個天地。

衡玉剛把燈籠點燃,打算重新把它刮回去。就在燈籠還沒掛穩時,不知從哪刮來一陣劇烈的狂風,生生將燈籠吹倒在地上,燈籠裏的燭火撲棱兩下便被吹滅,燈籠竹身被摔得扁了下來,顯然是沒辦法再用。

衡玉彎腰去撿燈籠,了悟已先一步把燈籠撿了起來。他走到屋檐下方,溫聲說:“下暴雨了。”

是的,暴雨說來就來。

豆大雨水噼裏啪啦擊打院中的老樹,樹梢上的枝葉被狂風吹得胡亂晃動。

了悟搖晃手中的燈籠:“它壞掉了,我們進屋裏編一個新的如何?”

“你連燈籠都會編嗎?”

“無定宗裏的燈籠都是弟子們自己編的。”

衡玉笑聲清脆:“那你編,我坐在旁邊看著。”

了悟將燈籠拋到角落,打算明日再收拾它。他彎腰將她攔腰抱進屋裏,湊到她耳邊道:“當然不舍得叫你動手。”

衡玉被他放到軟榻上。瞧著他從儲物戒指裏取出竹條,像模像樣開始編燈籠,衡玉語重心長批評他:“你哪裏是不舍得我動手,你連幾步路都不舍得讓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