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森冷而威嚴的黑色宮殿上首,帝魔祖饒有興致地支著下顎,隨手把玩著手中玉簡。

玉簡裏記錄著衡玉這段時間的行動軌跡。

反復觀望玉簡,他唇角輕輕彎了一下,聲線低沉而優雅:“在元嬰後期能做到這一步,的確很強。”

“但很可惜,也只是元嬰後期而已。”

就像那位先天佛骨,同時掌握兩種互相排斥的力量,能夠輕輕松松越階而戰,但再怎麽越階而戰都不能改變他只是化神初期。

他的下屬跪於地,神情恭敬謙卑,沒有對他的話發表任何看法。

帝魔祖微微往後靠。

他半倚在椅子上,神情慵懶而悠閑,語氣輕飄飄得像是在談論今天天氣很好:“無定宗怎麽還這麽有耐心啊,再讓他們多死些人吧。”

-

戰事越來越激烈。

之前眾人還能偶爾喘口氣,現在幾乎時刻都處於戒備狀態。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眾人心頭,再加上同伴時常慘死在自己眼前和常年被邪魔之氣浸染,這段時間墮為邪魔的修士數量在大幅度上漲。

他們潛伏於隊伍之中,只要沒在第一時間被揪出來,就會對隊伍的行動造成極為嚴重的破壞。

邪宗弟子的心性本就不如正道門派弟子多矣,這對他們的影響更深。

鏘——

鐵骨折扇刺入心口。

遲面無表情,看上去似是無動於衷,唯有那握緊折扇的手輕輕顫抖,泄露出幾分跌宕的情緒。

他深吸口氣,手腕加重力氣。那被他襲擊的合歡宗弟子用右手抵住唇角,黑色的鮮血不斷從她唇角滲出。她咳得十分劇烈,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肺都一同咳出來般。

“遲師兄……”

“嗯。”

遲輕應一聲,神情溫柔得如同當初教她法術般,但他下手絲毫沒有留情,以靈力徹底絞殺她的神魂。

直到感覺到她的神魂徹底消散,遲才僵硬地抽出折扇。

折扇上沾滿粘膩而濃稠的黑色血液,看上去格外詭異不詳。遲緊緊盯著折扇幾秒,壓下喉間的哽咽,轉頭去看被他護在身後的舞媚:“傷到哪了嗎?”

舞媚從前線退下來不久,傷勢還沒恢復,所以剛剛才會輕而易舉被偷襲成功。她的手死死按在腰側,服用過丹藥後,腰側傷口流血的速度減緩不少。

舞媚輕咳兩聲,嗓音沙啞道:“死不了。”

“那就好。”

“舒可可也墮魔了啊……最近我們已經殺了好幾個墮魔的同門,真是人心惶惶。”

“累了嗎?”遲問她。

舞媚扯了扯唇角:“還好,我只是……想回合歡宗了。以前也沒覺得宗門有這麽好,現在倒是變得越發多愁善感了。”

劍宗,俞夏面無表情丟棄那柄沾染到同門鮮血的匕首。

有個多愁善感的女弟子悄悄捂著嘴哭起來。她將動靜壓得很低很低,但還是有些許支離破碎的哭聲從掌縫間溢出。

俞夏轉身瞧她和其他師弟師妹一眼,無奈長嘆:“沒關系,想哭就哭吧,不要壓抑自己的情緒。”

心頭的陰霾這麽重了,還要繼續壓抑自己的情緒,如果發泄出來會感覺好受些,俞夏希望他們都能發泄出來。

幾位同門彼此對視,紛紛苦笑。

哭嗎?其實覺得很悲哀很困倦,但說到哭,他們居然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了。

最後僅存的力氣還是留來揮動手中長劍吧。

道宗、幽冥宗、音宗……

相似的事情在一場場上演。

這是整個滄瀾大陸的災禍,沒有哪個宗門能夠輕易避開。

傷亡進一步擴大,死去的人可都是各大宗門精心栽培的弟子、長老。收到陣亡的具體名單後,不少宗門紛紛坐不住了,在下一次議會上,紛紛詢問起無定宗到底何時才能發起最終決戰。

這場議會由圓蒼掌教親自主持,能夠有資格出席這場會議的,只有八大正道五大邪宗的掌門和化神期祖師們。

聽著這些掌門、化神祖師的訴求,圓蒼微微苦笑:“連諸位都坐不住了,這就是帝魔祖要達成的目的啊。”

了悟坐在議事殿裏,平靜道:“這是陽謀。”

帝魔祖擺明了是在逼他們盡快開展最終決戰,不想再給他們更多的準備時間。

當然,無定宗這邊也能繼續拖延下去,可是其他宗門勢必會對無定宗越來越不滿。即使其他宗門知道在這場戰事中犧牲最多的是無定宗,但遷怒這種情緒,哪怕到了元嬰期、化神期也難以避免。

“我們也知曉他的算計。”劍宗太上長老長嘆一聲,“但各大宗門傷亡太大了,如果再拖延下去,等到成功解決帝魔祖之後,我們哪裏還有其他有生力量?”

“諸位的訴求我們都清楚了。”圓蒼沉聲道。

議事結束後,圓蒼闔目沉思,周身繚繞著淡淡的倦意。

了悟親自倒了杯茶端給圓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