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世今生

上一世,魏采薇是錦衣衛禾千戶家的二小姐,有個比她大十歲的姐姐,母親早逝,父親思念母親沒有續娶,長姐如母,一直是姐姐照顧她。

長姐十七歲那年,父親禾千戶為她定下門當戶對的親事——同樣是錦衣衛千戶的陳千戶家長子陳大郎。

同袍好友,彼此知根知底,這門親事水到渠成。

定親那年,正是嘉靖二十九年,庚戌年。

那一年八月十四,北京百姓正準備明天的中秋佳節時,蒙古土默特部首領俺答汗突然帶著八萬鐵騎入侵大明,一路上幾乎暢通無阻,打到了大明都城北京。

大明自從上一次土木堡之變和蒙古交戰,有一百多年沒有打仗了。

承平日久,人們已經不知道戰爭為何物,北京城防守空虛,只有四萬禁軍守城——而且老弱病殘和吃空餉居多。

兵臨城下,禁軍不能打,各地勤王軍隊支援北京又需要時間,在嘉靖皇帝的默許之下,內閣首輔大人嚴嵩下令閉門不戰,任憑蒙古軍隊在北京城外燒殺搶掠,還說“俺答汗搶夠了自會退散。”

俺答汗搶了半個月,直到嘉靖皇帝答應和蒙古通貢互市、各地勤王援軍已至,俺答汗才退兵。

僅僅半個月,京城之外,幾乎化為一片焦土,掠奪人畜兩百萬,史成“庚戌之變”。

庚戌之變,嘉靖帝視為恥辱,首輔大臣嚴嵩推脫責任,找了一些人背黑鍋當替死鬼。下獄的下獄,殺頭的殺頭,滅族的滅族。

其中魏采薇的父親禾千戶就以“情報有誤,耽誤軍機”為由,被砍了頭,家產充公,兩個女兒淪為官奴被發賣。

陳千戶念及同袍和親家的情分,出了五十兩銀子將姐妹兩個賣下來,安置在鄉下田莊裏,說會供養她們一生。

官奴是賤籍,良賤不能通婚。長姐和陳大郎的婚事當然作廢了。

寄人籬下,長姐有自尊,學農婦養雞織布,努力靠雙手養活自己和妹妹。

有一天,前未婚夫陳大郎帶著姐妹們急需的米面糧油鹽來到莊子,他的小廝牽著魏采薇的手去逛集市,到了傍晚才回來。

此時陳大郎已經走了,長姐蹲在河邊清洗床單。

魏采薇只有七歲,懵懂無知,她興奮的跑過去,“姐姐!我給你賣了好多好吃的!有虎眼窩絲糖,我一個都沒偷吃,全都帶回來了!”

對於一個才七歲的小女孩而言,半年都沒吃糖了還能抵抗窩絲糖的誘惑,需要多麽大的自制力和對長姐的愛。

長姐緊緊的抱著她,喃喃道:“我想……走,可是我走了,你怎麽辦?”

魏采薇不明所以,說道:“自是姐姐去那裏,我就去那裏。”

長姐說道:“你不懂,你還那麽小,姐姐要保護你。”

之後,陳大郎每次來田莊,小廝都會帶著魏采薇出去玩,直到姐姐突然發胖,肚子變大了,陳大郎從此消失,家裏卻突然來了一個婆子,日夜監視姐妹,不準她們出門。

某天夜裏,魏采薇從姐姐的慘呼中驚醒,她光腳跑出去叫人,“救命啊,我姐姐肚子疼!”

婆子關閉門戶,還罵她,“真是個傻丫頭,你姐姐不知廉恥,在熱孝裏勾引大少爺,這會子要生孩子了。”

魏采薇撲過去一頭將婆子撞倒,“不準罵我姐姐!你才不知廉恥!”

“小賤人!”那婆子站起來,一耳光將她打暈過去。

等魏采薇醒來去找姐姐,姐姐挺著大肚子躺在床上,褥子被鮮血浸透,雙目圓睜,身子都涼了。

魏采薇像個木偶娃娃似的呆立在原地,聽到外面腳步聲,連忙鉆進床底下躲起來。

婆子說道:“大少爺請看,賤人已經死透了,按照約定,一屍兩命,孩子不準生下來,以免汙了陳家血脈——剩下的十兩銀子該給我了。”

未婚夫陳大郎的聲音響起來,“做的不錯,對外就說她得了女兒癆病死了。家裏正在為我說親事,倘若讓人知道一個卑賤的官奴懷了陳家骨肉就麻煩了。”

婆子說道:“小賤人是個不安分的,大少爺再加點錢,我配一副啞藥給小賤人灌下去,以絕後患。就說她因姐姐死了,哭啞了嗓子,免得小賤人以後胡說八道。”

“也好。”陳大郎說道:“本來今天我想一並除掉那個小的,但是父親說一天死兩個,外人恐會說閑話。小的毒啞了,再養幾年……是個美人胚子呢,將來定比她姐姐漂亮,待我享用幾年再處理掉。”

陳大郎給了銀子就走了,婆子出門買藥,魏采薇從床底爬出來,把姐姐的首飾盒包起來背著,偷偷溜走。

否極泰來,逃亡路上,她得貴人相救,改名換姓,她本姓禾,魏字拆解出來,就是禾女鬼。

禾家的女鬼,是為了紀念慘死的姐姐。被陳大郎侮辱強暴了,死了還背負熱孝期間爬床求榮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