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強龍鬥地頭蛇

汪大夏年幼喪母,又不服繼母管教,叛逆任性,仗著親爹是北城兵馬司指揮使,在北城飛揚跋扈,

為禍一方,是北城知名紈絝,活到十四歲,第一次聽人贊他是一塊璞玉,還預測將來他能夠一鳴驚人,汪大夏瞬間飄了。

誰不愛聽好話啊!

汪大夏有些激動,將臀下的馬紮子往魏采薇旁邊挪了挪,坐的近一些。

陳經紀正要斥責汪大夏無禮。

汪大夏卻收斂了輕佻的眼神,腰背挺的筆直,很是認真的問魏采薇,“魏大夫,你剛才把我比作楚莊王——楚莊王是何方英雄?”

陳經紀暗自腹誹:春秋戰國時期的一方霸主,一鳴驚人的典故連我這個當經紀的商戶都知道,真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紈絝!

魏采薇也震驚了,她所熟知的汪大夏,是紫禁城司禮監內書堂出身的文武雙全大太監。

內書堂是教育宦官們讀書的地方,裏頭的老師都是翰林院的大儒,只有從內書堂裏考出來的太監才能入司禮監,有機會當掌印太監,成為太監之首,也叫做內相,用來牽制內閣的首輔大臣。

汪大夏在內書堂讀書時,勤奮刻苦,加上天子聰穎,每次考試都是甲等。

這也是上一世魏采薇挑中汪大夏結為對食夫妻的原因之一。

然而,此時的汪大夏連楚莊王都不知道。

怪不得陳經紀說他無可救藥,要她認清現實,放棄幻想。

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魏采薇深吸一口氣,反復提醒自己要淡定,現在的汪大夏蠢是蠢了些,但這也是他一生中短暫輕松自在的時光。

這一年,汪家遭遇巨變,禍事接踵而來,汪大夏被逼走極端自宮,當太監求前程,一路艱辛。

起碼,現在的汪大夏是開心的。

魏采薇收拾了心情,給汪大夏講楚莊王的故事,“他是春秋時期楚國的國君,不到二十歲就繼位,那時候楚國內憂外患,主少國疑,他故意聲色犬馬,還在宮門口立一個牌子,說諫言者,殺無赦。”

汪大夏拍案而起,“我果然和楚莊王很像啊,我們都喜歡聲色犬馬,討厭那些天天勸諫我們要上進的人,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陳經紀暗道:人家楚莊王是假裝喜歡,你是真的喜歡!

魏采薇正要繼續講,一隊錦衣衛疾馳而來,汪大夏此時是站立姿勢,在一群坐著吃餛飩的客人中格外顯眼。

為首的錦衣衛一眼就看見他了,拍馬朝著餛飩攤直沖過來。

一看是掛著繡春刀的錦衣衛,食客們靜若寒蟬,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就怕被錦衣衛當逃犯。

“你是汪大夏?”錦衣衛騎在馬上,用鞭子指著汪大夏問道:“汪伯達的二兒子?”

汪大夏不悅,“你直呼我的名字的也就罷了,反正我是個白身。但我爹是有爵位的武官,堂堂北城兵馬司指揮使,世襲了五代的千戶,我家祖宗當年跟著成祖皇帝南下靖難,靠著真本事打下來的爵位。你叫我爹汪千戶或者汪指揮使都可以,當面直呼我家老爺子的大名,就不怕閃了舌頭!”

汪大夏初生牛犢不怕虎,敢和錦衣衛硬扛。

陳經紀嚇得瑟瑟發抖,扯了扯汪大夏的衣袖,“祖宗,你少說兩句。”

錦衣衛冷笑一聲,揮鞭朝著汪大夏臉上抽去。

不知楚莊王的汪大夏反應倒是靈敏,他順手提起馬紮子,朝著鞭子扔去,鞭子抽飛了馬紮子,哐當一聲,砸翻了裝著香菜碎末的銅盆。

錦衣衛惱羞成怒,揮鞭再抽,汪大夏幹脆撿起銅盆、舉在頭頂當盾牌,拔足狂奔,在狹窄的夜市上靈活閃避而行!

“追!捉拿嫌犯!”錦衣衛們拍馬追逐,馬當然跑的比汪大夏兩條腿快,但是汪大夏不走尋常路,專門往人多的地方跑,時而跳桌,時而上房揭瓦,居然逃出了錦衣衛的圍捕。

魏采薇嘆為觀止,“汪二少身手敏捷,看來並非一無是處。”

陳經紀驚魂未定,“害,魏大夫誤會了,他這身逃亡的本事是被逼學會的,他三天兩頭闖禍,苦主們排著隊去北城兵馬司找汪千戶告狀求賠償,他經常被汪千戶追著抽打教訓。汪千戶是個嚴父,下手重,他若跑的慢了,估計會被他爹打死。”

原來如此!

魏采薇背上包,緊跟其後。

陳經紀拿出三十個錢給了餛飩鋪小老板,也追上去圍觀錦衣衛追打汪衙內。

陳經紀高興的很,黃昏時被汪衙內打了一頓,還從馬上扔下來,現在錦衣衛就像是為了他復仇雪恥:打得好!再打的更厲害些!汪衙內,你也有今天!

魏采薇一邊快走,一邊問陳經紀:“汪二少和錦衣衛有什麽過節?”

陳經紀笑道:“誰知道呢,北城有四害,蒼蠅蚊子老鼠和汪衙內。汪衙內樹敵無數,連錦衣衛都敢得罪,這次怕是要踢到鐵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