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脫身之計

順天府尹王大人下衙門回家,剛擺上晚飯,刑名師爺氣喘籲籲來報,“北……北城出了人命案。”

王府尹累了一天,擺手道:“叫仵作連夜錄屍格,多派幾個得力的捕快查案,再告知北城兵馬司,夜巡的時候多加留意可疑人員,明日我再去衙門不遲。”

天子腳下,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意外。

刑名師爺氣息稍作平復,終於把話說全乎了:“已有數個路人辨認,說死者是錦衣衛陳千戶之子陳大郎。”

百姓如螻蟻,權貴就不一樣了。王大人只覺得腦子一嗡,連官服都來不換,就穿著常服去了順天府衙門。

陳大郎的屍體是被一個尿急的路人發現的。

此時月隱黃昏,四月十三的月亮就像咬了一口的月餅,路人躲到路邊一顆大柳樹下,解開褲帶,發現樹下趴著一個人。

剛開始以為是個醉酒的酒鬼,路人用腳踢了踢,“兄弟,挪個地。”

屍體是側躺,一踢之下,成了正躺,脖子往左邊一歪,清亮的月色下,都能看見脖子割裂的氣管。

路人嚇得尿都縮回去了,大聲呼道:“殺人啦!”

巡城的北城兵馬司聞訊趕來,此時大柳樹下圍觀路人裏三層外三層,將屍體團團圍住,當即就有路人認出死者:

“好像是陳大少,喜歡在胭脂堆裏混,京城就沒有他沒去過的青樓。”

“真是十年一覺揚州夢,留得青樓薄幸名。“

北城兵馬司連忙將人群驅散,弄了一副板子,將屍體擡到了順天府衙門。兵馬司只管巡街、緝拿盜賊,查案不歸他們管。

聽說兒子被殺,陳千戶聞訊帶著錦衣衛趕來,他不相信順天府衙的查案能力,當即踢飛了試圖阻止他的府衙門的仵作和捕快,把兒子的屍體搶回家了!

伺候陳大郎的小廝交代了最近和陳大郎有過節的名單,陳千戶將名單交給手下,要他們必須在今晚將所有疑犯全部捉到錦衣衛衙門,嚴加拷問,看這個架勢,是發誓要天亮以前就抓住真兇了。

當順天府尹急匆匆趕到衙門時,發現府衙就像被打劫似,尤其是停放屍首的房子,桌椅散架,一片狼藉。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仵作和捕快們紛紛過來找上司訴苦:

“陳千戶帶人闖進來,見人就踢,見東西就摔。”

“又不是我們殺了他兒子,他打我們作甚?欺人太甚!”

“屍體被搶走了,我們如何查案?接下來該怎麽辦?還請府尹大人示下。”

順天府尹是京城的父母官,但京城權貴雲集,他這個正三品的文官算得了什麽呢?

能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有兩種人,要麽是類似宋朝開封府尹包大人這種鐵面無私辨忠奸的,管你是誰,連陳駙馬都拖到龍頭鍘裏,把頭切了再說。

要麽就是左右逢源、滑不溜丟的性格,遇事能躲則躲,能苟則苟。當今順天府尹王大人就是這個性格,人贈外號——王泥鰍!

王泥鰍,不,是王府尹這個京城父母官很多時候反而要裝孫子,尤其是在權貴面前。

王府尹輕咳一聲,”今晚大夥受委屈了。錦衣衛把屍體搶走,還滿大街抓人,這其實對我們順天府有利。”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不曉得這王泥鰍如何開溜。

王府尹搖頭晃腦的說道:

“此案屬於順天府管轄,錦衣衛搶走了屍體,他們又搶不走案子——錦衣衛只辦禦案。待陳千戶廣撒網破了案,抓到殺人兇手,還不得把兇手送到順天府定罪量刑?”

一旁刑名師爺趕緊站出來當東翁的應聲蟲:“如此一來,我們順天府什麽都沒做就破了兇殺大案,有功則賞,你們只是稍微挨了點打,躺著就破案了,有賞錢拿,這種好事上找去?府尹大人英明啊!”

眾人一聽,這王泥鰍說的有道理啊,躺著就立功,還把賞金給賺了,

不過,一個武姓捕頭指著自己被打破的頭,還有手下受傷的殘兵敗將,“師爺沒挨打,說的輕松。他們跟隨小的出生入死,抓捕盜賊,和罪犯交手受些傷也就罷了,畢竟掙的就是這碗飯,可今晚被自己人打成這樣,還在是在自己地盤上被錦衣衛欺負,兄弟心裏到底意難平。”

眼瞅著群情激奮,王泥鰍吩咐錢谷師爺,“他們所有的療傷費用可以全部報銷,這個月按照工傷發撫恤金。你們回家養傷,今晚不用值夜了。”

府尹都有兩個師爺,刑名師爺管案子,錢谷師爺管賬本。

錢谷師爺也站出來為東翁說話:“差不多行了哈,府尹大人已經盡力了,難道要錦衣衛給你們端茶賠罪不成?都散了散了,回家洗洗睡。”

武捕頭等人心中還有氣,但沒得辦法,只得帶著傷退下。

王泥鰍對著兩個師爺唉聲嘆氣,“這個位置太難坐了,等幹滿三年,我去吏部疏通關系,外放出去,當個說一不二真正的父母官,方能出這兩年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