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3頁)

繡著繡著,擡起頭來吃吃一笑。

她的那笑,來得快,去得也快,恍如只剩下一張空空的臉龐,只有兩只眼睛在轉,人卻是死的一般。

袁蕊華現在最最聽不得的,就是身邊某個小丫頭無時無刻提醒催促她——“怎麽還沒有一點懷孕的跡象”、“夫人呐,您可得抓緊時間主動爭取呀”、“不能這樣消極止步不前”、“上次安婳公主詆毀您說是明知老虎不會咬人才去護王爺,您可千萬要解釋”……袁蕊華閉上眼睛。

我呸!

她仿佛看見了兩條平行的直線,如何拉都不會挨近——

這兩條線,不就是她自己和平王李延玉嗎?

作為一個女人的畢生恥辱,無非是自己脫光了,站在那個男人面前卻還是毫無任何吸引力——

嘩嘩的浴室裏湧動著一股股流水聲,那天,是個最好的夜晚,最好的時機,她甚至能感覺得出來,男人雖有發泄出火的憤怒,卻還是對她有著某種復雜期待。

“你愣著幹什麽,快過來吧。”

袁蕊華忽覺得自己就跟這春天裏嗡嗡亂飛的一只小蒼蠅差不多,在那個男人的眼裏,蒼蠅,如何能引起他的興致?

她才剛剛走近,準備伸手去觸碰他。

男人把她忽用力一推,推跌在地。

她看見他臉上分明寫著頹喪泄氣的挫敗:算了,我還是自己來。

然後,他果真自己動手解決。

背對著她,肩膀微微掣動。

她聽見他越來越快急促的喘息,就像在伴隨著腦海連綿不斷起伏的想象力,然後,是她狼狽被推倒在濕滑地板、毫無任何控訴權利的隱隱、含著無限恥辱的小聲哭泣。

“夫人,您若再不去跟王爺解釋,就這麽下去,可怎麽辦呢?”

那丫鬟又開始催了,是母親特意安排在自己身邊的心腹。

母親一直告訴她,做女人,不要去貪情,否則就會有她那樣的下場——為父親苦苦掏心掏肺了一輩子,到父親死,父親臨終前眼裏心裏所深深藏著的,還是只有那一個女人,他的前妻——袁蔻珠的生母。

袁蕊華被那丫鬟終於催得不耐煩了:“你懂什麽?!越描越黑,聽過這個道理沒有?我如果不解釋,反倒當個悶嘴兒的葫蘆或許會博得他的信任,我再三解釋了,倒是引得他的懷疑——還不如這件事就這麽不了而了之。”

“……咱們且慢慢熬吧,裝糊塗,裝傻,裝笨,裝老實,方得平安順遂。”

“我才不會像我姐姐那麽蠢——總有一天,該屬於我的東西,一樣不落。”

“好日子,總會到頭的。”

“……”

她把手中的繡繃慢慢摩挲著,憤怒往邊上一擱。

那個男人真的在意她對他是否真心嗎?

真的會在意,壽宴那天,那只老虎是否會不會咬人、而她,竟想也不想地撲過去……他在意嗎?

他若真在意,就不是他平王李延玉了。

有時候,袁蕊華還是免不得會嫉妒起姐姐袁蔻珠。

恨,也是一種感情。

沒有恨,就沒有愛。

愛和恨通常是捆綁在一起的。

她越想,越絕背心發涼,像陰寒欲雪天的淡日,明明是有光線灑照身上,卻越發感覺冷起來。

***

蘇友柏其實錯了。

曾經,他公然挑釁地罵:“弱者發怒,拔刀向更弱者”;

誠然,像李延玉這種怪物,無論是對弱者,還是強者,他沒有絲毫同理憐憫心。

可然而,他又算得上是一個“弱者”嗎?

他有腿,卻形如無腿,在這十數年的成長生涯中,身體上的羸弱,使他蒙騙了太多的人眼睛。

這日,老皇帝親自王府來探視,面對這個羸弱無害又早已遠避了皇權紛爭的無用兒子。

老皇帝啜著茶,搖頭,嘆氣:“朕如今就快要滿七十歲了,當初,你還健康時候,有心立你為太子——無論是從才華、處世,性格,人品,這麽多的皇子中,朕考慮的,覺得你是最為合適。但後來你卻出事了——”李延玉立即垂首拱袖:“望父皇切莫傷感,如今,五弟、六弟他們已經都大了,漸漸地也能為父皇分憂。兒臣不孝,命數裏注定會令父皇失望傷心。”

皇帝立即問:“你這兩個弟弟,誰當太子最合適?”朝堂立儲之事,鬧得一波又波好不熱鬧。先是立太子的紛爭,也就是蔻珠的表兄李延瑾才剛被立皇儲不到數年,也不知是誰陰了幾把,生生倒下台來,還連累皇後袁氏跟著一起受罪。父子倆在書房就著立儲之事談論一番,老皇帝有心征求意見,不知是否有考驗試探意味,李延玉總是不會給皇帝父親意見。用他的話是,五弟有五弟的好處,六皇弟有六皇弟的好處。老皇帝從王府處回到宮裏,便對自己身邊的一個貼身宦官說道:“哎,他如今看來是真沒什麽用了!問半天,問不出個所以然,問了也是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