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4頁)

平王直覺今天晚上要氣死了,胸口壓著一口血,若再呆在這裏白受女人氣,怕是那口老血就要狂吐出來,喝十碗鹿血都補不回來。

“——好!走吧!”

他袍角一撂,將袖中那盒頭面首飾不拘往哪裏隨便一扔,氣得臉沉如豬肝色,負手而走。

***

卻說紫瞳一直在門檻外守著,先前側妃派人來打聽催促王爺,紫瞳本來想阻止,卻又想,如此他的王爺一來這裏哄王妃,看不打她們的臉,結果,才多久功夫,卻見平王那臉冷若寒霜,直匆匆負手出來,好像是受了好大一通窩囊氣。紫瞳忙道:“王爺,怎麽樣了?”不順?失敗了?平王冷冷剜他一眼,沒再說什麽,唇線緊繃著。仿佛說,都是你幹的好事兒?

側妃袁蕊華一直等候門外,馬車零食什麽、一切按平王吩咐讓小太監備妥帖了,袁蕊華門院外一棵大槐樹下走過去,走過來,捏著帕兒,把自己打扮得生怕遺漏一點工序,珍珠面妝,頭面首飾也是插了滿髻。終於,平王從沾衣院冷著俊面出來。“王爺。”側妃笑盈盈福身欠安。“現在,咱們可以出發了嗎?說起來呀,妾身也是好些年沒出府逛過了,今兒得王爺殿下恩賞,妾身簡直受寵若驚——對了,姐姐呢?姐姐難道不跟咱們一塊兒去嗎?”

平王盯她一眼,表情復雜。

“王爺,呵,妾身,妾身是不是哪裏沒有收拾好,臉上有什麽臟東西……”

她故意用手撫著粉腮,這是她花了整整一天才精心捯飭的妝容,口雖謙虛,實則希望王爺能誇她幾句。

平王閉著眸,仰頭,表情扭搐得實在古怪。

忽地就在這時,才有些想起嫡妻蔻珠的好處來……也不那麽生氣了,漸漸地,那股怒意也這一瞬間莫名消失無影無蹤。

他擡手,輕掰起側妃的下頜:“醜!可真醜!”遂拂袖走了。

袁蕊華一下子愣震那裏,頭頂若焦雷擊中,半天回不過神。她抖著手,慢慢去摸自己的粉頰……醜?她真醜?

男人那一句句,仿佛還在耳邊、久久回蕩不散……袁蕊華猛地轉過身,張嘴淚下,正要走上前問說些什麽。男人倒背兩手,修長俊逸的身影已經越發於夕陽中走得漸漸遠了。袁蕊華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

這天晚上河燈節,平王自然是沒跟袁蕊華一塊兒去的。

不僅如此,還丟下一句“醜”、“真醜”,毫無任何交代就負手離開。

***

天上一輪明月嬋娟當空,月皎疑非夜,林疏更似秋,分明夏日,卻讓人提前感受秋的來襲。

平王半夜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那會兒,平王就在面對側妃那張故作濃妝艷抹庸俗不堪醜臉時,他的心,包括對蔻珠的種種憤怨竟神奇地、全部統統消散了。側妃那張臉打扮是那麽庸俗醜陋不看——然而,是真的他嫌棄她醜嗎?蔻珠如今不再自己枕頭側了,那每日每夜、幫助他一次次按腿、翻身、不知疲憊做復建、一個妻子勞心勞力的孤獨單薄身影、總讓他頗有為酸澀傷感。

李延玉腿殘,卻不是個會被女人掌耍玩弄的愚蠢男人。

那袁蕊華,他瞧得出來,以前,並不對他十分上心,因自己是個癱瘓殘疾,如今,自己這雙腿好了,開始各種賣弄風騷、拋聲炫俏想勾引自己。

他一陣陣反胃惡心。

所以又想起蔻珠的好來,越想,胸口就漲得酸痛厲害。

“紫瞳。”

寶華芙蓉帳微微一撩動。

“王爺?”

紫瞳聞聲趕緊蝦著腰低頭過來。

“本王這會兒就要去沾衣院,你幫我掌燈。”

紫瞳大驚,看看天色,又看看外面,趕緊喜得泣道:“好,奴才這就去拿燈籠給主子爺照路。”

***

蔻珠忽這晚做起夢來。

她以前在將軍府,養了只小哈巴狗,叫“多多”。那狗,有一雙黑黝黝的純真小眼珠,毛發雪白,嬌憨可愛。

她因為自小母親走得早,父親為了討她喜歡,讓人好容易從內廷弄來一只上貢的西洋松獅犬。

蔻珠在美夢中憨憨地笑著,她躺在四周繁花盛開的蔥綠草皮地上,那小哈巴狗突地調皮一蹭,跳到了她胸口上,開始伸出可愛的狗舌頭,在她臉上一直舔,一直舔。舔了脖子,又舔了耳垂、鼻子、眉毛。

“呀,多多,你要死,別鬧了,快下去,下去……”

聲如嬌吟,漓漓從嘴角逸出。

李延玉仰頭籲地一聲,差點沒當場泄漏出來。

此時,他正兩手分撐於蔻珠頭頂雙鬢,弓起身,一遍遍欺壓她。

蔻珠今兒晚上喝了好幾盅助安眠的藥物——這是她長期都要服下才能好好入睡的一種藥,多年的疲勞作息無規律入眠艱難,原先丈夫李延玉睡在身邊,稍微有一點動靜,她都得必須起來馬上看看,看看他有無需要,比如方便、翻身等大小事。蔻珠必須用藥物才能維持一種熟睡的狀態。她今天喝了大概有三四盅,即使喝多傷身也必須喝,主要是因為,明兒她得一大早進宮去面聖,求得陛下恩準允她與平王順利合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