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第3/3頁)

李延玉給他一副你管不著的傲嬌樣,又問,身上穿幹凈整齊了沒有。

小童評頭論足:“喲,看來,這位還真是令先生緊張萬分的女子呢——就這麽盛重?是哪個媒婆那麽厲害呀?”

便湊近李延玉耳朵想探究,還說:“那總兵府的陳小姐可又怎麽辦?”

李延玉懶得理他。

這家官辦書塾,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進四合院的磚木結構。坐北朝南,臨街大門為硬山頂吉祥如意式門樓。前院置有一藤蘿架,後院栽滿各種海棠。前院正面為明三陪六大廳,前山設一門兩窗,圍以各式磚雕。李延玉整理收拾好自己趕緊過去時,只問陣陣幽香撲鼻,蔻珠早在那裏坐著等他了。

一見了他走進大廳,趕緊起身:“哦,我今天主要是,主要是來——”

她主要是來看孩子的。李延玉心笑,他當然知道。

便說:“走吧,我帶你去找他。這孩子,多半在我書房中正練字。”

兩個人如今是這樣約定的。孩子尚小,那天,一見到了蔻珠的面哭哭啼啼,又激動又興奮,自然不能放開手,小孩兒想法天真,在他幼小心靈,父親他想要,母親他也要,父親母親總之他全都要。蔻珠覺得很尷尬難為情,她不認為自己是個會為兒子便妥協自己、說跟一個陌生男人復婚就復婚,甚至還同床共枕。

她想盡辦法,想彌補這麽些年來對兒子成長過程的缺失和虧欠——

李延玉那天自然也是先讓兒子跟著久別重逢的母親住幾日,讓他們母子好好團聚。

李延玉現在對妻子蔻珠,可是十二萬分小心翼翼,像提在線上的豆腐,他知道,對她,尤其是現在這樣的狀態,失憶,經歷過那麽多打擊,決不能太操之過急。急了,讓她難堪更加痛苦不說,就正像蘇友柏那天夜晚所疑問的——他,是否會利用孩子,進而去“捆綁挾持”她。

不,他可不要再這樣來欺負她,他不要看見每日悲傷、甚至以淚洗面不開心的妻子。

李延玉自認他們倆的這場久別重逢、劫後余生,是老天悄悄施舍的,是偷來的幸福和恩賜。

他要萬分珍重這樣的幸福和恩賜。

蔻珠心裏很難安緊張,她知道,再熬上兩天,就輪到她來照看撫養兒子了。母性,真是一個很奇妙的詞兒。明明,這個孩子她從沒有見過,明明,她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記憶——可是,她和孩子那種不需要任何人解釋、極其微妙的血緣母子親情,竟一直牽扯著她內心某種力量和柔軟。

兒子實在太乖巧太機靈可愛,第一次相見,蔻珠便覺得再不能丟下手,之後,這男人讓她單獨和兒子相處住幾天,她夜夜摟抱著那孩子睡,給他洗澡,放下所有家務事情陪伴他,守著他,照顧他,給他講故事。

孩子說:“娘親,娘親,我爹爹說,您是天上的仙女,是真的嗎?”

她吃了一驚。“為,為什麽這麽說?”

孩子抿著小嘴兒,扭扭捏捏的,看來熟悉歸漸漸熟悉了,還是有那麽點別扭和不好意思的感覺。

孩子的小嘴兒在蔻珠臉上輕輕啵了一口:“娘親,其實,你比我想象中那天上的仙女,還要好看漂亮。”

蔻珠笑了。“是嗎?”

……

母子倆相處十分和諧融洽,滿滿的幸福感,她親自給他喂飯,給他梳頭發,給他縫各種襪子衣服,有時候陪著他蕩秋千玩風箏。

在蕩秋千放風箏時候,蘇友柏偶爾也會停下手上的活路來陪著他母子倆,三四月桃花就要凋謝了。蘇友柏也許在陪伴母子的過程中,眼眸有時會有一種怔忪和飄忽,如此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這孩子,假若是他的兒子就好了。他剛這麽一想,孩子卻哇地一聲,哭了:“爹爹,我要爹爹了!我要爹爹!”

小孩子的臉,還真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笑得歡快如鈴,央求蘇友柏叔叔給他在後院紮個秋千架,給他再紮個紙風箏,然而,胖乎乎小肉手,揉著眼睛,說哭,還是就哭起了。蔻珠沒有辦法,那天,和蘇友柏一陣哄,又是扮鬼臉,又是慫恿著一起躲貓貓。

“爹,爹,我要爹爹,我要我爹爹——”

甚至還把蘇友柏一推:“你走開!我才不要你!我不喜歡,你不是我的爹爹!你也別想來當我的爹爹!”

蘇友柏俊面一陣青一陣紫,各種尷尬難堪。

蔻珠後來才明白,想要獨占她這個兒子,是不可能也不現實的。甚至,是殘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