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齊嬤嬤身故, 不能在行宮中辦喪事, 容歆提前帶著她出來, 正好省了事到臨頭匆匆出來的窘迫。

先前建房子,容歆雖未全程看顧著,但她接觸過村子裏的人,現下因為白事找上周圍鄰居們, 他們也沒推辭。

另有兩個侍衛前前後後幫忙跑, 天冷時間也緊, 喪事還是在小院兒裏迅速地辦了起來。

蘇麻喇姑在行宮裏得了消息,第二日便特地乘車趕過來祭拜。

今日雪下得更大,路比昨日還難走, 容歆瞧著馬車上覆了一層積雪,歉疚道:“這樣大的雪, 還勞您過來一趟。”

“好歹認識一場, 總該來送一送。”蘇麻喇姑在容歆發間的紅梅上一頓,然後便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並未多嘴去問她為何不戴白花, 隨口道:“比之那年的雪災, 不足為道。”

那年的雪災,立於一處, 視出不足一丈, 這兩日的雪相比起來, 確實是小巫見大巫。

容歆憶及那短短的一個月, 嘆道:“那時太子面龐尚稚嫩的很, 這兩年定是又長高了許多……”

從少年太子長成一個更加可靠的儲君。

而蘇麻喇姑跟著容歆進了靈堂,接過她送上來的香,躬身拜了三拜,上好香,方才回身問她:“可有給太子去信兒?”

“此事也不能瞞著太子,我昨日便教人將齊嬤嬤的訃告快馬加鞭送往京城了。”

容歆信中只寥寥數語,未表露任何希望太子趕過來的情緒,甚至還勸太子不必掛心此處,但太子是她養大的孩子,容歆知道,太子一定會來。

太子不止一次說過,若是齊嬤嬤有任何情況定要告知於他,然齊嬤嬤不忍他們傷懷,終究瞞到瞞不住,才教他們直到實情。

太子和齊嬤嬤未曾見到最後一面已是遺憾,總不能再讓太子抱憾,恰好此時天寒地凍,容歆便預備為齊嬤嬤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再下葬。

容歆也好趁著這段時間重新安排好下葬之處,她答應齊嬤嬤長眠於那處梅林,自然是要做到。

而且未免有盜賊打攪齊嬤嬤的清凈,容歆並未準備陪葬品,只預備在明面開春兒,在梅林附近多栽些梅樹。

容歆與蘇麻喇姑閑說了些她的打算,又道:“齊嬤嬤喜靜,便沒有請村裏人進來吊唁,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兒守靈。不過下葬時,還是要請村裏人幫忙的。”

“她不在意那些,倒也不必非得那般講究。”蘇麻喇姑仔細打量著她的臉,“她泉下有知,瞧見你好好地,想必才更安心。”

容歆望向齊嬤嬤的靈位,道:“強留生天怨,齊嬤嬤這些年因著大大小小的病痛著實吃了不少苦,如今走了,我其實也替她感到輕松。”

宮裏的宮侍們若是生了重病,很多連治病的機會都沒有,發現之後不等咽下最後一口氣便會被擡出宮去,有人料理後事還好,沒人管的往往連副棺材也沒有。

齊嬤嬤這些年能得太醫診治,皆是虧了太子的面子,若是在宮外,恐怕撐不到這個歲數。

她受著怎樣的病痛折磨,容歆全都看在眼裏,勸她是不希望她想太多平添煩憂,並非是逼著她一定要忍著病痛活下去。

而蘇麻喇姑聽了容歆的話,卻道:“她心裏不苦,便不是苦。”

容歆稍一回想,點點頭,微笑道:“您說的極是,最難的便是心裏苦,心裏不苦,身上的苦便不算至苦。”

生離死別確實哀痛,但她們彼此皆已盡力,如此,也算是好結局。

蘇麻喇姑眼神慈祥,擡手為她正了正頭上簪花,道:“她這是喜喪,極有福氣,來生順遂無憂。”

容歆亦希望如此,含笑道:“借您吉言。”

蘇麻喇姑坐下,接過容歆端過來的茶,問道:“皇上謁陵,你可要一同回京?”

“不急,我想為嬤嬤多守一段時間的孝。”容歆在這兒能光明正大地為齊嬤嬤穿孝服,回京之後不行。

“您想回去了?”

“行宮安逸,我自是願意長長久久地住下,只是……”蘇麻喇姑嘆道,“十二阿哥由我教養,他不能一直留在孝陵。”

容歆默然。

確實,一年兩年無妨,皇子若是一直長在孝陵,遠離京城和皇上,形同流放。

待到十二阿哥長大了,明白更多的世俗事,萬一心生怨憤,也不是她們願意看見的。

思及此,容歆便道:“此次皇上謁陵,必會考教十二阿哥一二,父子二人正好可親近一番。”

“我也有此意。”不過隨即,蘇麻喇姑又道,“隨緣便是,父子親緣若是太過刻意,反倒不妥。”

“您說得是。”

十二阿哥獨自一人留在行宮中,蘇麻喇姑不便在外多留,遂只喝了一杯茶便向容歆告辭。

容歆送走蘇麻喇姑,便又坐回齊嬤嬤靈前,繼續念佛為齊嬤嬤祈福。

期間一個侍衛來回往返於行宮和這個小村子,給容歆和蘇麻喇姑互相報平安,容歆才實實在在地守了七天靈,然後才暫且回了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