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梁九功。”
梁九功弓著腰走進殿內, “奴才在。”
康熙淡淡地吩咐:“去請太醫。”
容歆看向太子,太子即刻道:“皇阿瑪,待回了毓慶宮, 兒臣便為姑姑請太醫, 在乾清宮有些不妥……”
“朕話還未說完,你們二人,誰也不能退下。”
容歆和太子一聽,皆姿態更加恭敬地立直身體, 恭聽聖言。
康熙走到書案前, 來回踱步, 神色忽而怒忽而煩憂, 良久方才稍平靜些許, 面向太子而立, 語氣沉重道:“胤礽, 朕向來對你的能力引以為傲, 這一次八旗之事,怎能如此激進而不顧大局?”
大局是什麽?是太子有可能和八旗生了嫌隙。
若八旗認為太子對八旗嚴苛,皆不願再支持太子, 他儲君之位不穩,再好的能力和名聲也無用。
“朕需要你一個太子做利刃嗎?!”康熙說著,越加怒火上湧,極努力才克制住。
太子挺直背脊, 垂下頭,“兒臣知錯, 不該惹皇阿瑪生氣。”
不該惹皇阿瑪生氣, 而不是不該做此事……康熙胸膛劇烈起伏, 氣得一甩手背對兩人。
容歆悄悄擡眼瞧了一眼康熙的背影, 手肘輕輕碰了太子一下,示意他好好說話,這個時候不說些好話,固執什麽呢?
而她還未來得及收回手臂時,康熙忽然轉過身,對著容歆怒氣沖沖道:“你便是如此看顧太子的?眼看著太子任性還一味縱容,不知勸阻,你該當何罪?!”
這事兒容歆確實沒多問,也沒有任何勸阻之言,她自知理虧,躬著身子,老老實實任罵。
太子和容歆,兩個人皆一副“你罵,我們知錯”的模樣,康熙一個人唱獨角戲一般又罵了幾句,竟荒唐地突然有幾分不知用什麽樣的情緒結束……
這時,梁九功領著太醫出現在殿外,“回稟皇上,鄭太醫到。”
“讓他去毓慶宮等著。”康熙面無表情地看向太子和容歆,“朕就不該太過放縱你們。”
容歆忍著腰痛,低頭掩住嘴角的無語,什麽話皆教他說了,皇上就是了不起。
而康熙還有更了不起的,“太子知錯犯錯,罰月銀一年。”
本就貧窮的太子,雪上加霜。
“容歆……”
容歆微微挺直,眼神十分平靜,上次罰的抄醫書,她至今還沒抄完,債多不壓身,無所畏懼。
康熙面無表情地看了容歆片刻,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朕聽聞皇長孫至今還未穿過你親手所制的衣服,待你傷好,便為皇長孫縫制四季衣物各一身,如此已是念及容女官年老體弱。”
容歆一僵,然後故意扶著腰,緩慢地躬下身,應道:“確是奴才不夠盡責,奴才必定竭盡全力。”
康熙這才滿意似的揮揮手命兩人退下。
太子親自容歆離開,等到出了乾清宮,便關心的問:“姑姑,您的傷可還好?”
容歆故意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殿下再驚嚇我幾次,我便真的要年老體衰了。”
“姑姑,舐犢情深,皇阿瑪對我們兄弟如何,您不是最清楚嗎?”太子低聲道,“再壞也不過是重罰一二。”
“那您也不能一再挑戰皇上的底線。”容歆緊緊抓著太子的手腕借力,無奈道:“您眼瞅著沒幾年就要而立之年,朝堂上的事,您不說,我也不能事事去關注,但您從前懷柔之策做得好好地,怎麽突然這麽大手筆?”
“其實早已該整治。”
侍從們遠遠跟在兩人身後,空曠的地方聲音低些,旁人也聽不見他們說話。
容歆便看著太子,問他:“真是如您所說,要替皇上收攏人心?”
“這只是其一。”太子目視前方,神情平淡,“我這麽做,皇阿瑪只要斥責我罰我,八旗的怨氣便可平息大半,但我若是不做事,皇阿瑪為了改變八旗生計,必定還會提及國庫撥款一事。”
“若皇上為了安撫八旗,仍然要撥款呢?”
“皇阿瑪是英明之君,不會浪費此等良機整頓八旗。”
太子倒是一直十分崇拜康熙這個皇阿瑪。
不過太子料定康熙會為他收拾殘局,並且借機整頓八旗,而非仍然堅持原先的想法,撥款救濟,是有緣由的。
哪怕康熙再如何表現得重視八旗,他是一個帝王,首先便不能夠忍受有人對皇權至高無上的地位有動搖。
而太子也不等她回復,又道:“最好的辦法,還是改變旗人只能行伍的格局,只是如何安排,也是難事……”
容歆聞言,拍拍他的手臂,道:“左右成年的旗人已是如此,一時半會兒無法解決,不若先從尚未成年的旗人著手,那數百萬兩,不若再建一所書院,專供宗室子和官宦子弟讀書。”
也就是所謂的貴族學校。
歷朝歷代皇室慣常維護中央集權的辦法,便有控制思想這一道,而這個書院最終對大清有利與否,還要看上位者之心在何處。